014冤家路窄
仲夏夜的微风轻轻吹拂在面上,醉人的花香,甚至让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咣当”一声,王元姬手中的石榴掉在了地上,她弯下腰伸手去取,不料触碰到一张温厚的手掌。
二人指尖碰撞相触时,仿佛被电流穿透心扉,潜意识缩了回去,有些尴尬地静默着。
终是司马昭打破了僵局,他主动捡起滚落到脚下的石榴,蹭了蹭灰,掰出一粒粉红色的石榴籽,尝进嘴中,细细地品味着。
很甜。
沉默良久的王元姬突然开口道:“阿昭,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司马昭心头一紧,目光落在王元姬紧抿着的双唇上,故作矜持,淡淡道:“问。”
“那日你在张郃将军他们面前说……说你对我有情,可是真的么?”
她垂着头,小心翼翼地问。
终于把憋在心底的这句话问出来了。
已经让她纠结好久了。
然而他那一声颇感意外的惊笑令她无比心碎,
“元,你或许是误会了,我那日的说辞只是想让你免受旁人陷害,并无他意。”
原来是这样……
她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两步,不知不觉脸上有些烧红,或许是因为自作多情的窘迫,又或许是内心深处有些隐隐的失落。
她把头偏向另一侧,倔强地说:“我才没误会呢,我就是问问,怕旁人误会太深,来日影响你我的清誉。”
一口气说完,她就急着要走,分明是摸瞎,却仍走得步履匆匆,疾步如飞,像是在和他赌气。
他抓不住那只从他身畔飞快抽走的衣袖,只好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连忙呼喊让她止步,她却置若罔闻。
然而不听人劝的后果就是——一头撞在墙上。
她只觉得那一瞬仿佛天崩地裂,头晕眼花,顿时飘飘欲仙,脚下一轻,直直地往后倾倒。
好在这时司马昭箭步上前稳稳地接住了她,才没让她仰头摔在了地上。
他摸了摸她头上肿起的大包,心里止不住地叹息,都怪他,他怎么能这么说话,多伤人心。
可也是方才的气话。
他蹲下去,把王元姬拖到了背上,扛着她一步一步往回走。
她就如此晕乎乎地倒在他的肩膀上,耷拉着头,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视线不再是一团黑暗,而是影影绰绰的光斑重叠在一起。
迷茫之中,她听见背着她的那个人说:
“本想告诉你,我要和张郃将军出去打仗了,又怕你会为我担心。”
“我才不会呢。”
头脑尚不清醒的她软绵绵地开口,撅着嘴说:“石榴一点也不甜。”
“甜不甜的,你说了算。”
司马昭无奈地苦笑,他不知该做些什么才能补救方才那句伤人的话,带她回家,算不算呢?
天水郡,只能是大魏的。
不管是虎视眈眈的羌人,还是远道而来的蜀军,大魏的国土分毫不让。
…
她醒来时,差不多已经忘记了昨晚的许多事情,头痛欲裂,喉咙干涩。
奇怪的是,她竟能模模糊糊地看清周围的一些色彩了。
虽然能见度并不是很高,毕竟是看不清人脸的,可是这种飞跃式的进步已经让她心潮澎湃,更觉得昨晚撞墙撞得很值。
她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一旁上药的李惠姑,顾不得额头上红肿的大包有多疼痛,兴高采烈地说:
“是不是再过几日我就能恢复如初了?太好了!我真以为自己要瞎一辈子呢,如果撞一次墙就能看清一次,我也愿做飞蛾扑火,撞到头破血流为止!”
不知是气是笑的李惠姑把她跃跃欲试的身体老老实实按住,又在伤口处擦了一些冰凉的草药膏,嗔怪道:
“不碍那个事的。”
“你的眼睛应该是在那日火灾中进了许多烟尘,加之不及时处理消炎而造成感染失明,不是被烧坏了,当然有恢复如初的可能。”
“惠姑,有你可真好。”
她放宽了心,闭着眼睛躺在榻上。
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出昨夜和司马昭在断壁残垣中的相会,还有她说出的那些话,他淡漠轻薄的语气。
天杀的,不如不回忆的好。
纵是无情又能如何,她又不是非他不可,萍水相逢,互不牵连,这样倒是最好。
卧床休息了大半日,她浑身上下有劲使不出,想出去散散心。
正巧此时李惠姑不知从哪弄来一根有些古旧的桃木拐杖,送给王元姬。
她眼中轻微浮动着若隐若现的感伤,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