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管悠悠［姜柳］

思绪飘回曾在蜀汉的那些年，姜维时常在无星无月的夜里，坐在石头上，拿出藏在襟袖中的羌笛，对着遥远的北方独自吹奏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漆黑。从前他最讨厌羌人的东西，而在此时此刻，只有清越凄凉的羌笛声，才能带着他短暂回到永不能踏足的故乡。

故乡三千里的月光，唯独照不在他的身上。

蜀地的晚上经常下雨，他来了几年却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气候，忽然冰凉的雨滴打在他的脸上，他这才渐渐明白，原来是要下雨了。

“伯约！”

操着明显蜀音的姑娘在后面叫他，他迟钝地回过头，看见站在断桥边的柳儿，穿着一身显眼的红衣，朝他招了招手。

他没有说话，站在原地静默地望着她。她不请自来，抖了抖手中的纸伞，就在她把伞撑开，举过他头顶的那一刻，突然天降大雨，下得酣畅淋漓。

“诸葛姑娘，这么晚了，你……”他见了她总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她性格活泼开朗，从来不会让他未说完的话掉在地上。

“我倒是要问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大晚上的，差点以为你要跳河。”柳儿把手中的伞柄递给了姜维，他个子高，撑起伞时也轻松容易得多。

他很自然地接过，毫不避讳地答道：“想家了。”

故乡于他而言一直是个敏感的话题，因为他曾是魏国人，这点小小的遐思只能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感怀。

“想家？”柳儿抬眉，喃喃道：“是我父亲对你不够好吗？”

“丞相很好，给了我在故乡时都不曾有过的欣赏与礼遇。姑娘，等有一天你嫁到很远的地方，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便会明白维今日的心情了。”姜维声音闷闷的，听着耳边敲打的雨滴声，心思更加凌乱。

柳儿平时见到的姜维不是这样，父亲器重他更是看中他有着年轻人的胆量，想不到他也会有这样解不开的心结，甚至无法让别人知晓。

“我才不嫁出去呢，哪个男人能比父亲对我更好？”柳儿说的倒是实话，姜维微微点头，她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他如遭雷劈地站在原地，不知这是她的一句戏言，还是真心实意的话。

自从离开天水，他很久都没有再想过感情上的事情，就任凭自己如浮萍在水面上漂着，也不想再拖累一个姑娘，历尽千帆却走不到一起了。

“那就一言为定了。”柳儿愉快地说。

姜维还没从她的话语中反应过来，吃惊道：“我没答应你啊。”

“你的伞，已经替你给出了答案。”柳儿平静地注视着他。

姜维摸了摸肩膀，晕湿了一大片，他抬头看着手中撑开的伞，不知什么时候倾斜到了柳儿的一侧，他自己淋了一身雨，这副后知后觉的样子狼狈又好笑。

“你是不是心里还装着一个人？这样的话，我不逼你。”她认真地说。

他叹了口气：“曾经有过，但现在是不可能的，早就不去想了。”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终于等到云开月明，雨后和润的风吹过来，带着丝丝缕缕清新的竹香，柳儿四顾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他手中小小的羌笛上。

“教教我，我也想听你故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