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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月火教

六十七月火教

这失落在百里死地中,为风沙吹现的石庙,斜倾着大半露于地表。不同于中原礼敬之所,石庙唯有立柱支撑平顶,并无门扇封合。堆垒石块早已纹裂,使得隐约负载的神鸟、火焰纹样在最具美态处断开。当在韦参与小粮面前的,便是深青的两道立柱,其后光线阴晦,大约庙内空洞早被大量黄沙填塞,无法通行。只是片刻犹豫,小粮眉角上便多出一道血口,丝丝热流,使她几乎以为是奔劳的汗水。韦参见她怪疑不动,于是伸掌过来,怜然地欲抹走她脸颊漫流的血迹。一柄缠裹着缑绳的剑尾倏地将他手掌杵开,险些穿骨而出。小粮身右侧的风沙忽然弱了些。她眉角的裂伤这才开始放心地发烫、疼痛。无烬不知何时追至她身旁,踏足在渐深的沙窝中,凝气稳住脚步,投剑将韦参逼退。韦参扶着手逐步后退。鬈长的黄发缓缓褪作将他面容遮蔽的深影:他退进了石庙立柱之间,消匿在杳无声息的甬道内。狂风在外,毫无停息之意地卷动粮无二人衣袖,衬显得那石庙愈发幽寂。灰白的缑绳,松落一截,沾染斑斑殷血,从小粮模糊的眼前飞过。小粮心知不能再任由无烬硬挨,于是紧紧抱住她左臂,不管不顾地将她拖拽向前。两人同浸入石庙异样的静谧之中。此地仿佛内部凿空的玲珑鬼工球,石庙内行道穿纵,并无隔断,可不过一忽功夫,就找不见韦参血惨的背影。风沙受阻,只余些轻嘘从头顶吹过,威力消去许多。小粮正仔细吐着嘴里的沙子,忽被无烬把住肩头,要她直起身观察四周。她们无意走深,可不知觉间,庙口立柱间投入的微亮已灭。昏暗的四周,将纵横交织的行道皆尽抹除,只余唯一一条直路,接引她二人走往一壁灯火摇曳的禁室。小粮环顾,茫然道:“难道真是海市虫楼?”无烬擡腕将面上细小的血迹擦去,并未纠正她的用词,只是提剑往灯火处走近。或许是有别处气流拂过。火光恬然而动,没有半点天灾下的危急之感。两人走入石条拼垒而成的禁室,果然再次见到韦参。室内除却他点燃的脂灯,别无其它陈设。他跪伏身体,对着石壁上焦黑的纹刻长拜。“…

这失落在百里死地中,为风沙吹现的石庙,斜倾着大半露于地表。不同于中原礼敬之所,石庙唯有立柱支撑平顶,并无门扇封合。堆垒石块早已纹裂,使得隐约负载的神鸟、火焰纹样在最具美态处断开。

当在韦参与小粮面前的,便是深青的两道立柱,其后光线阴晦,大约庙内空洞早被大量黄沙填塞,无法通行。

只是片刻犹豫,小粮眉角上便多出一道血口,丝丝热流,使她几乎以为是奔劳的汗水。韦参见她怪疑不动,于是伸掌过来,怜然地欲抹走她脸颊漫流的血迹。

一柄缠裹着缑绳的剑尾倏地将他手掌杵开,险些穿骨而出。

小粮身右侧的风沙忽然弱了些。她眉角的裂伤这才开始放心地发烫、疼痛。无烬不知何时追至她身旁,踏足在渐深的沙窝中,凝气稳住脚步,投剑将韦参逼退。

韦参扶着手逐步后退。鬈长的黄发缓缓褪作将他面容遮蔽的深影:他退进了石庙立柱之间,消匿在杳无声息的甬道内。狂风在外,毫无停息之意地卷动粮无二人衣袖,衬显得那石庙愈发幽寂。

灰白的缑绳,松落一截,沾染斑斑殷血,从小粮模糊的眼前飞过。小粮心知不能再任由无烬硬挨,于是紧紧抱住她左臂,不管不顾地将她拖拽向前。

两人同浸入石庙异样的静谧之中。此地仿佛内部凿空的玲珑鬼工球,石庙内行道穿纵,并无隔断,可不过一忽功夫,就找不见韦参血惨的背影。风沙受阻,只余些轻嘘从头顶吹过,威力消去许多。小粮正仔细吐着嘴里的沙子,忽被无烬把住肩头,要她直起身观察四周。

她们无意走深,可不知觉间,庙口立柱间投入的微亮已灭。昏暗的四周,将纵横交织的行道皆尽抹除,只余唯一一条直路,接引她二人走往一壁灯火摇曳的禁室。

小粮环顾,茫然道:“难道真是海市虫楼?”

无烬擡腕将面上细小的血迹擦去,并未纠正她的用词,只是提剑往灯火处走近。

或许是有别处气流拂过。火光恬然而动,没有半点天灾下的危急之感。两人走入石条拼垒而成的禁室,果然再次见到韦参。室内除却他点燃的脂灯,别无其它陈设。他跪伏身体,对着石壁上焦黑的纹刻长拜。

“小粮,你也在西境出生。你见过月神没有。”

韦参双手平贴地面,额头垫在手背上。虽然声音嗡嗡不清,但语气听去像是已恢复了神智。

小粮想了一刻,道:“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

“那太可惜了……我是曾亲眼见过的。”他伏于地轻笑道,“素忒人尊奉月火教,教义的真神,就是我阿母所常挂在口头的末奚,亦即月神。其余狼羌部众中,本也有他族信奉末奚……然而其月火石庙都一一荒废。你可知道为什么?”

小粮不语,揽紧无烬手臂,随时准备后撤。

“因为末奚所要求的苦修,太过残忍……常人难以承受。”

韦参喃语自答。他伸长双臂,臂上刮伤愈发显目,甚至有血珠再度扯线般渗流而出。

“这样苦修,只有我阿母舍得……她年轻时,为做安城的商会行首,自愿将我献出,做为月火教圣子。”他将手掌上翻,做乞食之状,“我被锁在禁室内,室外架设烈火煎烤。我怀中唯有一捧阿母所与的沙棘果。我节省着将果子吃尽,却仍然解不了焚烧的干渴。”

“阿母说,末奚最爱享用凡人的痛苦,所以叫我好好忍耐。”

韦参双手微微颤抖,掌中鲜红,仿佛凭空现出的燎伤。

“末奚一定是很赞赏我的痛苦……不然怎会幸临我身边……将火熄灭……”

他似乎疼痛难止,错乱中低喃起数种胡语交杂的长经。小粮犯怵地后退一步,却撞着一坚实身体。

“这孩子就是这样。”高大女人在后笑叹道,“疯病发起来,忙煞了老娘。”

韦豹将小粮与无烬拨开,一路走,身上一路掉落沙尘,步至韦参身边,伸手将他拎起,强硬地揽抱在怀中。韦参似想挣扎,也只能攀吊在她臂弯内,歪过头来,牙关格格作响,双眼浑噩地凝视着虚空。

“不就是小时候险些被烧死了么。”韦豹以拇指抹去他不知觉流下的泪,笑道,“而且,正因是为娘在石庙外将火偷偷熄了,才叫你只是‘险些’被烧死。”

“不,不对……是末奚看见我的苦修,亲自救了我……”韦参犹自哑声争辩道,“是她降雨把火熄灭了……不会是你……”

“傻子。”韦豹嗤嗤笑,“大漠哪里有雨?为你这些小事,老天竟然舍下一场雨来救你?你只是一个商人的儿子,没那么尊贵。”

他泪眼擡头看着母亲,神情鲁钝,轻声却道:“我想杀了你……我不止一次想杀了你。”他伸出通红的手指,点往韦豹静视他的绿眸,“末奚在上……她总有一天会惩罚你……”

“杀了我?好。”韦豹语气宽和,眼睛甚至在他手指接近时并未眨动,毫不提防,“还记得阿母是怎么给牲畜放血的吗。”

她右手指并如刀,轻轻在他咽喉处划下,口中发出轻轻咝声。

韦参蹙额,不再反抗,手指亦瘫软垂落。

韦豹将他身体平放于地,用靴头拨正他的脑袋。她擡头,见无烬和小粮一个警惕一个愕然地看着自己,又是举双手解释道:“这是我们西境哄睡孩子的风俗……”

无烬沧地出剑,直指她面门。

小粮也摇摇头道:“韦姨,这一次的说法也太过勉强了……小粮想相信都很难。”

韦豹眼睛转转:“反正现在有石庙藏身,沙子吹不着。你们想听什么真话,我可以现场编一编。”

无烬不欲多问,挑剑便要刺往她随意拉拢的前襟。小粮却恳求般拽住无烬袖口,抢先一步,挡于剑出之前。

“韦姨,我想问。”小粮似有怜花之意,目光扫过韦参横陈身体,“韦哥哥所说的月火教苦修,到底是何事?”

“哦,此乃狼羌大部内一项已经过时的迷信。”韦豹笑着将手撑于石壁上,“月火教信奉月神,认为苦修能换取月神的喜悦,从而获许死后的无边王国、黄金天帐与羊群一样多的奴侍。我们素忒人最重财富,死了也舍不得撒手,故而这传统唯独在我族中得以延续了。”

小粮好奇:“那,虔诚的信众死后真能得到这些吗?”

韦豹抚颌:“那得等我死后才知。到时姨一定托梦给你。”她为这笑话自欣片刻,见小粮身后无烬阴沉沉地仍盯着自己,便整了整两襟又道,“我年轻时为争安城的商会行首位置,便将大儿子献为苦修的圣子。他确实被关锁在石庙的禁室中,禁室外架堆枯枝,火焰冲天,场面相当壮观。”

无烬淡然道:“怪不得他想杀了你。”

“可母子连心,我难道真这样无情?”韦豹无辜辩道,“是我在外偷偷躲入一行驼马队伍,驱动牲畜骚乱,踏蹄踩灭了烈火,他才侥幸未死。自那之后,参儿做了当之无愧的圣子,我做了王城行首,岂不是一石二鸟的妙事?”

小粮又看一眼瘫倒于韦豹脚边的圣子:“似乎对于韦哥哥来说不是很妙。”

“他只是当年被吓坏了而已。”韦豹微喟,“还因为我是贩牲口发家,他幼时总见到屠宰场面。久而久之,或许他被献作圣子焚烧的时候就已不太清醒了……长大了倒像个人样。只是总说要杀我,总也没那个胆子。”

她交抱双臂立在血污的儿子身旁,侃侃谈说残忍的旧事,面上毫无失悔之色。无烬默默收剑,对她半真半假的戏谑并不追问。小粮却目光疑惑地闪动,再度问道:

“韦哥哥他,真的见过月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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