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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铁面郎

二十二铁面郎

小粮双手托平多情剑。她闭起一眼,从剑格处仔细观察这宝器匀净的锋光。看罢,她点点头,似要说些什么。燕偈抱着双臂,出声止住她:“不许说‘公子好剑’。”小粮腼腆一笑,将多情剑单手立持着,像个城门郎一般:“公子既如此说,小粮又浅薄,实在不知怎样夸公子的剑好了。”第四日辰时,比试即将开场。坛山女们将山腹石台上成夜的积雪扫去大半,微现青黑的石底。燕偈本想先教小粮练一个时辰的剑,奈何他在山中每日越醒越迟,只得匆匆将自己的随身家传宝剑硬塞入小粮手中,要她小心为上,不小心便可攻下三路。他现上轿子现扎耳朵眼儿地对小粮谆谆教诲:使损招无需惭愧。俗话说“剑走轻灵”,高明剑客再灵闪的走势,到头来亦是制人要害。那什么乌鞘剑尔阗吾看去阴险无比,绝非善类,你若不敌,瞅冷子刺他三下,保准叫他哇哇乱叫,铁面具也戴不住的。小粮听了,大有所获地点一点头,从东席跃上石台。黑袍金带的尔阗吾亦提剑缓缓步上。两人在万颂今指引下走近彼此。尔阗吾所戴铁面,依旧泛着湛湛寒光。小粮对他抱拳敬道:“尔大哥,又见面了。请指教。”尔阗吾仍是漠然站定不动。就在小粮回头后撤至石台边缘时,她忽听身后,传来一出乎意料的年轻男子声音。那声音如在瓮中,低沉且沙哑,似乎无甚气力。也似乎久不说话,声喉早忘记如何震动。小粮回首,讶异地看着尔阗吾的铁面。他视线从目孔中与她相接,于是又将方才的话,复说了一遍:“输给我。”他刻意说得极慢,所以字字分明。多情剑被小粮垂臂握着,剑锋指着她脚下石台。她也不恼,笑问:“哦?为什么?”尔阗吾低首,革靴将薄薄一层余雪划开,手上将剑尖转正,已是架剑起势。“不然。”他似斟酌了片时,还是以同样滞缓的语气道,“你会死。”小粮听了,愣怔中本能嗤笑起来。她擡起右臂,平持宝剑,略略挑腕,向北面立候的万颂今示意比武开始。磬声嗡震之中,台下燕偈只觉心悸难受,不由长出一口气。也只是在这眼错不见的一瞬,小粮就已…

小粮双手托平多情剑。她闭起一眼,从剑格处仔细观察这宝器匀净的锋光。看罢,她点点头,似要说些什么。

燕偈抱着双臂,出声止住她:“不许说‘公子好剑’。”

小粮腼腆一笑,将多情剑单手立持着,像个城门郎一般:“公子既如此说,小粮又浅薄,实在不知怎样夸公子的剑好了。”

第四日辰时,比试即将开场。坛山女们将山腹石台上成夜的积雪扫去大半,微现青黑的石底。燕偈本想先教小粮练一个时辰的剑,奈何他在山中每日越醒越迟,只得匆匆将自己的随身家传宝剑硬塞入小粮手中,要她小心为上,不小心便可攻下三路。

他现上轿子现扎耳朵眼儿地对小粮谆谆教诲:使损招无需惭愧。俗话说“剑走轻灵”,高明剑客再灵闪的走势,到头来亦是制人要害。那什么乌鞘剑尔阗吾看去阴险无比,绝非善类,你若不敌,瞅冷子刺他三下,保准叫他哇哇乱叫,铁面具也戴不住的。

小粮听了,大有所获地点一点头,从东席跃上石台。黑袍金带的尔阗吾亦提剑缓缓步上。

两人在万颂今指引下走近彼此。尔阗吾所戴铁面,依旧泛着湛湛寒光。小粮对他抱拳敬道:“尔大哥,又见面了。请指教。”

尔阗吾仍是漠然站定不动。就在小粮回头后撤至石台边缘时,她忽听身后,传来一出乎意料的年轻男子声音。

那声音如在瓮中,低沉且沙哑,似乎无甚气力。也似乎久不说话,声喉早忘记如何震动。

小粮回首,讶异地看着尔阗吾的铁面。他视线从目孔中与她相接,于是又将方才的话,复说了一遍:

“输给我。”

他刻意说得极慢,所以字字分明。

多情剑被小粮垂臂握着,剑锋指着她脚下石台。她也不恼,笑问:“哦?为什么?”

尔阗吾低首,革靴将薄薄一层余雪划开,手上将剑尖转正,已是架剑起势。

“不然。”他似斟酌了片时,还是以同样滞缓的语气道,“你会死。”

小粮听了,愣怔中本能嗤笑起来。她擡起右臂,平持宝剑,略略挑腕,向北面立候的万颂今示意比武开始。磬声嗡震之中,台下燕偈只觉心悸难受,不由长出一口气。也只是在这眼错不见的一瞬,小粮就已挺剑疾刺往铁面郎并无遮护的咽喉。

磬响尾音,被一铮声清鸣挑高。两剑相交,亮银之间沁出靛蓝的流光,忽而高转,忽而下挫,如同流虹游汇在两人周围,光滟交融,一时间恍惚分不出东席西席。

小粮显然用剑任意所欲,方才为他言语所激而出的杀招,忽扭腕一换,变为转腻在对手肩胸、肋下的扰动,挥劈虽快如悬河泻水,叮叮敲亮在尔阗吾格挡的剑锷上,却无意再对他用强。燕偈在剑庄中学剑并不仔细,见她这样源源不尽的畅快剑意,也忘记如何指教。他木了片刻,在台下众观者叫好声中只得直着嗓子呼道:“小心……小心!”

那铁面郎面上自看不出任何慌乱,行动也一直取守势,一架、一摆将周身罩住,招式严密。就在两人拆招般对了数十合的一处空隙,也在燕偈口呼小心的一刻,乌鞘剑宛转贴平多情剑,自下揕往小粮心口。

两人俱展臂向彼此直递剑锋,并无圜转余地,只看谁先胆怯掉腕而逃,否则无疑同归于尽。台上情势,不过一息之间便成生死之变。

燕偈下一句呼唤还未及脱口。他眼中映出银光相击,极其璨亮后闪灭。

一地霰雪自拗步交错的蛮靴与革靴之间,纷扬卷起。滴点红梅,绽开在小粮脚边。

铁面之下,微微瓮鸣。似笑,也似乎是伤咳。

多情剑锋入尔阗吾左肩半寸,随小粮腕动而绞入他锁骨内缘,他大襟亦被淡红雪水浸湿。而她本空着的左手早翻掌挡在心口,两指间夹有一个莹晶的小物什,已被乌鞘剑剑锋紧紧钉入。

席中元三擡眉,按按自己腰边。她手中之物,正是少东一向贴身藏着的稀世之珍梅花骰。

“小粮所盗之物,果然都大有妙用。”她笑,轻闲地松手,将他剑身拨开。梅花骰上被刺中的幺点略有开裂,她连忙将骰子捏在指尖,转身顶在光下细看。

燕偈在台下早出了一身后怕的冷汗,只恐那尔阗吾在小粮背后报复,于是紧紧盯住他行动。

“尔大哥。”小粮背持长剑,“认输否。”

尔阗吾身形不动,恍若未闻,擡手似要将铁面取下咳嗽。燕偈只死死看着他的手势。

“连我这化外之人都知道,听人说话不答,很是无礼。并不是作态为一介冷酷侠士就招人喜爱了。”小粮将梅花骰掖回腰带中,侧过脸看看他,伸一指教导道,“除非你很俊美。”

尔阗吾将要摘面具的手定住,接着按回肩伤处。燕偈颇为失望,又颇为自得。多情剑主人珠玉在前,何人敢自况俊美?这厮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他缓缓道:“我认输。”依旧是咬着字眼,像是刚刚学话。

磬响三声。观者声动,连南席当中的良斐都站起拊掌笑道:“不愧是我的曳落河,果有我少时风范。”鱼郎在旁,知“曳落河”是勇士之意,不由疑惑侧目。莫非主人当真赏识起这欢跳叫闹的贼人来了?

头顶传来闷闷雷动。万过照将念珠缠在手臂上,袖子束起,绑在背后,看顾着炉门内的熊熊大火。她解下风帽,露出刚刚重新长出发茬的脑袋。柴火烧得人发懒,她轻轻挠了挠后脑,打了个呵欠。

万水云捧一平盘缓缓走近。她在盘内手指拣选,挑中一只人俑,交给五妹。

“㓥猪的屠夫油污甚多,烧得多费些工夫。”她看不了火光,只是微闭着眼睛道。

万过照把小人俑用两指拎起,哑笑一声。

“其妻或是受不了每天凌晨仔猪在放血槽旁的尖叫,就以尖嘴刀将这屠夫屠了。之前我下山走动时,她扯住我,偷偷给了我三倍的供养钱,要我将他搬上山来,取心烧俑,劈肉制柴。”她将人俑放回盘上,比三根手指头,啧叹着晃了晃。

万水云自己也算了算:“三倍的供养钱很慷慨。足够让小豆灯在祠里为她夫婿点一个海灯。”

万过照点头:“割喉,放血,去脏,辟油。其实我手上工夫足足地划得到三倍赏钱。四姐不知道这人肚肠多大,扯得我发汗。”

“你也辛苦了。这些时日还要备柴,往来山内外很累吧。等母亲仪式完成,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不用再下山给人走方看病了。”万水云神态柔和地低眉,炉火的光在她薄薄的眼皮上跳动,青紫的细筋格外明细。

“四姐客气,都是过照分内之事。四姐才是真辛苦哩,要取肉脏与泥和起来捏俑,想想都手酸。”万过照叹道。

“舌,心,肾,都是好处理的净物。过照,你还要把人柴清洗干净了再硝制为柴,才是真正费力气的。”万水云摇摇头。

万过照淡笑,侧耳静听地面上的雷动。她知是第四场比试结束,正是群情欢洽之时。“不妨的,咱们都是一心为母亲的大计考量。既然这批人俑都已经烧成,我就上塔去了。四姐回吧,小心点路。”

窑房中暗道四通八达,万水云目力不便,平时只在葫芦窑旁凿作人偶。她略想一想,道:“现在虽是白日,但我想……我许久未上塔了,可否劳烦你搀着我一道上去。我想摸一摸满壁的人像。”

万过照应是。她手上力道极稳,右手接过陶盘,托平四列共八只小人像,左手携拉着万水云,借炉火的照亮向前行了一段路。

她二人一步一点,循冷凝的溶水滴落声,以足底探着暗道的起伏。万水云擡起头,白睫动了动,辩识着前方幽光的来源。

水滴落在她颊上。万过照想空出手为她擦去,却记起自己手上满是炉灰,只得道:“四姐,到塔下了,我们慢着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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