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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燃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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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猜你深夜动身,非是好奇什么烧俑,应是察觉了那万五有些不对的地方。”“是啊。”小粮擡头想了想。“她的头可真圆啊。我要是做了尼姑,脑袋看起来未必有她的圆呢。”“……我不是这个意思。”谈笑云叹气,斟酌着说道,“方才去探时,她身上虽有肉香和柴火味,但杂还有一类气味,不似灶厨里自有的,像是带着苦味的木香……总感觉在哪里闻过。”“这个么,或许是人家虔敬拜神,香烟熏了衣服。”小粮眨眨眼,“至少不是血味。”“若有血味,就是书里的怪谈了。杀人飞天女尼姑,倒也不是新鲜事。”谈笑云干笑两声,“但别说,一个屠户家院里,四处还挺干净,偏偏就是没有血味。我本以为无人借宿查嫂子家里,是因为怕腥臊。谁知我们俩反而误打误撞,拣了这个好地方。唉,只可惜没再睡个囫囵觉……”她打个长长呵欠。两人早在查氏的客房留下碎银,此时背上行囊食水,没入民寨后的深林之中。月将归巢,林下夜色反而愈发深浓。“谈录。”小粮忽然在前唤道。“呃?小姐何事。”“你信万五妹指的这条路么。”她侧过脸一笑。朦胧光下,她五官如蒙着层蚕壳纸,看不明晰。是粮耶?非粮也。如同是志怪故事的开头。“……说心底话,当然是不信。”谈笑云站在树下,仰头无望地看了看高与天接的黑沉沉树冠,“我俩与这万五不过初次见面,不能不留心。”小粮将火折管咬在口中,面孔瞬时亮了起来。五官显明,还是笑眯眯的贼偷。“放心。如果万五有意加害,我一定会护紧谈录。”谈笑云动容:“好小姐……小姐武功盖世,足以让我傍依。但我天生胆小,若能有什么杵儿条儿握在手里,心会更定一点……”小粮熟练地反手把银条杵过去。谈笑云困意顿消,咻地伸手接过,跟紧她叹道:“我么,并非爱财到这个地步,既然承诺在先,自然要为小姐舍得一身剐……”小粮扬头止步。微弱的火光随之上照。或是夜雀,或是蝙蝠,从树冠中泼剌剌飞开。谈笑云正表忠心,被这动响吓得怪叫一声。于是林中虫兽更为骚动。…

“小姐,我猜你深夜动身,非是好奇什么烧俑,应是察觉了那万五有些不对的地方。”

“是啊。”

小粮擡头想了想。

“她的头可真圆啊。我要是做了尼姑,脑袋看起来未必有她的圆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谈笑云叹气,斟酌着说道,“方才去探时,她身上虽有肉香和柴火味,但杂还有一类气味,不似灶厨里自有的,像是带着苦味的木香……总感觉在哪里闻过。”

“这个么,或许是人家虔敬拜神,香烟熏了衣服。”小粮眨眨眼,“至少不是血味。”

“若有血味,就是书里的怪谈了。杀人飞天女尼姑,倒也不是新鲜事。”谈笑云干笑两声,“但别说,一个屠户家院里,四处还挺干净,偏偏就是没有血味。我本以为无人借宿查嫂子家里,是因为怕腥臊。谁知我们俩反而误打误撞,拣了这个好地方。唉,只可惜没再睡个囫囵觉……”

她打个长长呵欠。两人早在查氏的客房留下碎银,此时背上行囊食水,没入民寨后的深林之中。月将归巢,林下夜色反而愈发深浓。

“谈录。”小粮忽然在前唤道。

“呃?小姐何事。”

“你信万五妹指的这条路么。”她侧过脸一笑。朦胧光下,她五官如蒙着层蚕壳纸,看不明晰。是粮耶?非粮也。如同是志怪故事的开头。

“……说心底话,当然是不信。”谈笑云站在树下,仰头无望地看了看高与天接的黑沉沉树冠,“我俩与这万五不过初次见面,不能不留心。”

小粮将火折管咬在口中,面孔瞬时亮了起来。五官显明,还是笑眯眯的贼偷。“放心。如果万五有意加害,我一定会护紧谈录。”

谈笑云动容:“好小姐……小姐武功盖世,足以让我傍依。但我天生胆小,若能有什么杵儿条儿握在手里,心会更定一点……”

小粮熟练地反手把银条杵过去。

谈笑云困意顿消,咻地伸手接过,跟紧她叹道:“我么,并非爱财到这个地步,既然承诺在先,自然要为小姐舍得一身剐……”

小粮扬头止步。微弱的火光随之上照。或是夜雀,或是蝙蝠,从树冠中泼剌剌飞开。谈笑云正表忠心,被这动响吓得怪叫一声。于是林中虫兽更为骚动。

“好热闹的夜晚。不知万五小姐走这条捷道,是否已回到坛山中。”小粮被火映亮的目光在林中扫了一周,语气淡然。

群雀惊飞的冷风中,谈笑云激出一个寒战,不敢再多言。

月明渐淡,深林高树下看不清时辰几何。小粮带着谈笑云深入林间百步,并未追及万五进山的身影。寻觅不过,两人只得在一处稍空旷的干地上选了一棵结实的冷杉。小粮又从腰间鞶囊里摸出些碎粉,气味若白芷等物,在树根下画了个圈,以避虫蛇。谈笑云心有不安地抱着笈箱,迈步坐入圈内。

而小粮提气几步蹬上树身,攀着一杈观望脚底下的环境,见四下并无走兽,虫鸣也渐渐收低。冷杉树干端直,枝条柔细,她从腰带里抽出一根绳镖,先是合抱着自己所攀之树系了绳头,又挥手以镖头穿透相邻的树身,做了一道绳床,并将露水沉重的紫霜裘展开晾上。

“谈录不上来么?”小粮已就势平摊着在绳上躺下,看模样竟是要继续睡了。

谈笑云仰看她依凭一道长绳,在离地七八丈的空中悠荡,不由惨然笑笑,摇手道:“多谢,小人在地上心安……”

小粮点头:“好,若有老虎咬你,记得叫我……”一语未罢,她已呼吸匀恬,似是累极入睡。

谈笑云依靠笈箱,蜷缩在树下躺着,自念道:“老虎嚼我脑袋时,嘎吱脆响,到时小姐自然会被吵醒……”

两人不再言语。深林之中,唯有虫鸣云飘。小粮身体高悬在上,手脚自然垂放,如同酣梦已沉。

月影随云偏移,投照下迷离的惨光。如同是隐幽的一道目光,从密盖的树冠上偷觑两个行客。因寒冷而凝重的空气,忽传来极细微的震动。像一丝长弦被手指挑动,又静等了半刻,似是不想震醒梦中人。琴声渐沉闷,波振已是弱不可感。

小粮并未睁眼,呼吸依旧平缓。

紧接着,果真有锐器钻空而来——那锐鸣如针如篦,细巧却刺得她耳朵发紧。她本能猛地作劲荡开绳索,跃起翻身,箭镝便堪堪擦着她侧脸飞过。

小粮双手双脚往后背勾去,整个人倒挂在绳床上,作迷瞪眼状,看着树下的杀人箭手:一众白袍风帽打扮者,围站在树下,对她再次举弩上弦,眨眼间又有数排短箭密射,笃笃扎入树干,引得枝叶摇动。小粮被上扫的箭势逼得腾身飞转,重新蹬住树身,蹭蹭往树冠上去了。

她本就轻功奇绝,霎眼功夫就攀上了树顶。蛮靴着力一踏,她身体就飞纵出了宝盖般的浓荫。

此刻天光竟已乍破。远目看去,坛山西嶂的万仞峭壁就在眼前,黑山白雪,山体高广得与天为峙。小粮茫茫然悬在半空,不知道出云出尘原来是这样的境界。她看得忘记发力,身体便又往延绵不断的树冠坠下,色彩厚重的奇观便倏然消逝在眼前。

如此美景,该叫谈录来看……啊呀,谈录。

小粮立即倒挑靴头,转为往下俯冲之势。一丛附生在杉树上,乱了季节盛放的高山杜鹃,在她靴点之下,轻轻摇曳,撒落满心的露水。

见飞贼已逃,白袍人们不抱追捕的打算,正默默盯视着跌坐在地的谈笑云。树声却又由远及近杂乱起来。白袍为首者擡头看去,只见飞贼落在绳镖上弹了一下,将晾干的貂裘抱在怀里,随即一个鹞子翻身,衣角随势旋转,似钻天彻地般刚猛。

谈笑云见了救星回头,把求神拜佛的心暂收,哆嗦嘴唇,手臂勒紧笈箱。贼头忽抱住她肩膀,旋身踹往周围白袍人面门。谈笑云被拉得转了个个儿,正在眩晕之际,又被小粮薅着脖领杀出包围,拽步往前飞去。

两人在林中左飞右荡,引发带刺的排竹,工细的毒针,盖天的绳网,热闹非凡。随她们脚步疾动,早阳一寸一分照亮林间,视线愈见清晰。身后的白袍众似乎脚力难继,已没有追踪的声响。暗器的布置也随深入林中,而越见敷衍。

脚下的草甸渐渐抹平为夯实过的土道。小粮脚步滞了一下,拉着谈笑云缓缓前行。

土道明显是人为修建,周围树木疏朗。其尽头是一方空阔的平地,平地中心,有座山门朽败的灰墙小祠,正在升着烧水的柴烟。其后是又一片青黄不接的山林,地势缓升,蔓延向高削的山壁。若无视刚才的莫名追杀,此处倒是个意外幽静的所在。

小粮叹口气:“看来万五小姐其实说得不错,林深处是有座小祠……”她按住谈笑云手腕,示意她止步,自行上前探看。

那山门是木拼的,已经朽得古朴自然。她不大识字,仰头去看,不由脚步放慢。

岂知脱的一声,从她脚底土道翻起一个绳套。比起来路的各色暗器,这倒是最原始的陷阱。

机括强劲,她被绳索钓住左腿,以山门为轴,在空中高高飞绕两圈,然后慢慢地停在了门牙子下,犹自陀螺一样滴溜溜转圈。好在夜里的一点烤肉已克化了大半,不然这时间上蹿下跳通天入地,难免要肠胃里起浪。

谈笑云背着笈箱紧赶两步上前,不敢动作,脸色煞白。

小粮倒挂着安慰她:“谈录不用害怕,这是专为捉我等不速之客的陷阱,听见声响,肯定会有人来管的……”

果然话出有回音,来路却奇怪:粮谈二人是自西南径穿过密林,却听见正北方向,树叶摇动,一径马蹄声纛纛,飞驰而来杀到两人面前。

立马扬蹄,来人撩腿从鞍上跳下,抱着长剑,擡头带着一丝冷笑与小粮对视,然后转着圈瞪了她许多眼,最后举起剑柄恨恨抱拳道:“大盗,我们又见面了。”

小粮姿态松弛,垂着两只手倒着看他:“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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