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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在呢
在成为晚风妈妈之前,她叫苏建英。22岁的苏建英在初中当美术老师,她有两个秘密,一个是她喜欢二班的班主任周老师,二是她不大喜欢孩子,所有的孩子。她住在学校的家属院里,楼龄三四十年的赫鲁晓夫楼,最高不过六楼,那时候很少有人装电话,更没人有手机。于是放学放假的时候,楼下总有孩子扯着脖子往楼上喊:“妈。”“妈!”“妈!”“妈妈!!!”总是要喊到第四声,才有人答应。苏建英看书的时候,有孩子喊,画画的时候有孩子喊,就连她偷偷把二班那个又高又书生气的周老师带回家偷偷去做那事时,楼下还是有孩子喊:“妈。”“妈!”“妈!”“妈妈!!!”喊得他都软了下去。那时她看言情小说,看琼瑶,也看京瑶,琼遥,琼邀,言情小说里男生都是一做一整天,但她还是很喜欢周老师,虽然她喜欢他的理由有那么一点奇怪:那时刚刚流行起卡拉ok,同事们第一次出去唱歌时,她习惯性把“南屏晚钟”唱成了“南屏晚风”。从那天起,周老师去唱卡拉ok时,就也会把“南屏晚钟”唱成“南屏晚风”。那些年的事情好像都有些奇怪,她就这么奇奇怪怪地喜欢上了周老师,之后三班的陈老师睡了班里的女学生,在警察把陈老师抓走之前,女学生的爸爸冲到学校,认错人,捅死了周老师。然后苏建英才发现自己怀了孕,听起来像是京瑶和琼邀会写的剧情。她想过趁没人知道这事,找个周末偷偷去把孩子打掉,但那几个月的周末,她不是睡过了头,就是赶上了下雨,她最后还是糊里糊涂地生下了他。学校还算厚道,编了个故事,说周老师当时是为保护学生死的,为他申请了一个见义勇为的奖状,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发了两万多块钱。可她不喜欢孩子,月子里每隔三个小时就要喂奶,一喂就是半个多小时,困得发昏的时候,她总是梦到脖子都擡不起来的婴儿躺在泥巴地上,仰着头头朝楼上喊:“妈。”“妈!”“妈!”“妈妈!”有时她被梦里的喊声吓醒,有时则是被他忽然发狠的吮吸疼醒。月子里她…
在成为晚风妈妈之前,她叫苏建英。
22岁的苏建英在初中当美术老师,她有两个秘密,一个是她喜欢二班的班主任周老师,二是她不大喜欢孩子,所有的孩子。
她住在学校的家属院里,楼龄三四十年的赫鲁晓夫楼,最高不过六楼,那时候很少有人装电话,更没人有手机。
于是放学放假的时候,楼下总有孩子扯着脖子往楼上喊:
“妈。”
“妈!”
“妈!”
“妈妈!!!”
总是要喊到第四声,才有人答应。
苏建英看书的时候,有孩子喊,画画的时候有孩子喊,就连她偷偷把二班那个又高又书生气的周老师带回家偷偷去做那事时,楼下还是有孩子喊:
“妈。”
“妈!”
“妈!”
“妈妈!!!”
喊得他都软了下去。
那时她看言情小说,看琼瑶,也看京瑶,琼遥,琼邀,言情小说里男生都是一做一整天,但她还是很喜欢周老师,虽然她喜欢他的理由有那么一点奇怪:
那时刚刚流行起卡拉ok,同事们第一次出去唱歌时,她习惯性把“南屏晚钟”唱成了“南屏晚风”。从那天起,周老师去唱卡拉ok时,就也会把“南屏晚钟”唱成“南屏晚风”。
那些年的事情好像都有些奇怪,她就这么奇奇怪怪地喜欢上了周老师,之后三班的陈老师睡了班里的女学生,在警察把陈老师抓走之前,女学生的爸爸冲到学校,认错人,捅死了周老师。
然后苏建英才发现自己怀了孕,听起来像是京瑶和琼邀会写的剧情。
她想过趁没人知道这事,找个周末偷偷去把孩子打掉,但那几个月的周末,她不是睡过了头,就是赶上了下雨,她最后还是糊里糊涂地生下了他。
学校还算厚道,编了个故事,说周老师当时是为保护学生死的,为他申请了一个见义勇为的奖状,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发了两万多块钱。
可她不喜欢孩子,月子里每隔三个小时就要喂奶,一喂就是半个多小时,困得发昏的时候,她总是梦到脖子都擡不起来的婴儿躺在泥巴地上,仰着头头朝楼上喊:“妈。”
“妈!”
“妈!”
“妈妈!”
有时她被梦里的喊声吓醒,有时则是被他忽然发狠的吮吸疼醒。
月子里她甚至不愿看他,连名字都是让老家赶来照顾她们娘俩的姥姥姥爷随便去取。
“周得闲。”
听起来像是解放前的土财主。
月子里她躺在床上,整夜整夜的流泪,恨那个欺负女学生的人渣,恨那个连仇人都能认错的父亲,恨天恨地,最后恨自己总是唱不对那首歌的歌词。
她一遍一遍地念着:“南屏晚钟,南屏晚钟,是晚钟,不是晚风。”
有时她也会可怜躺在自己怀里的那个小生命,他没了爸爸,妈妈也是个狠心的妈妈,她想着他恐怕也要像琼邀京瑶小说里的人物,过上落叶一样无人喜欢无人在意的悲惨童年。
他甚至比书里的人物还要惨,书里的人物好歹还有个好听的名字,而他居然叫周得闲。
然而他的童年也没有悲惨很久,等到出了月子,那个皱巴巴的小孩长开了一丢丢,她虚弱的身体也恢复了一些,苏建英像是忽然之间,就发现了怀里这个小小生命的可爱。
他有小小的脚丫,一节一节,藕段一样的小胳膊,平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会胡乱蹬腿,但始终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她,眼里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而且,他闻起来好香。
哪怕他还是会哭会闹,会在吸奶的时候不小心把她弄疼,甚至疼出眼泪,她还是奇奇怪怪地喜欢上了他。
她喜欢偷偷挠他的脚丫,喜欢看他用力吸奶的模样,喜欢他抱着自己的胳膊睡觉。
但她还是讨厌他的名字。
于是,出了月子没几天,她就偷偷跑到派出所去给他改了名。
她又开始做梦,梦里刚刚会擡头的他,刚刚会翻身的他,刚刚长了两颗牙的他,刚刚开始摇摇晃晃走路的他,就躺在,趴在,站在那栋赫鲁晓夫楼的下面,扯着脖子喊:
“妈。”
“妈!”
“妈!”
“妈妈!”
他就在这一声声的喊里长大,大到会陪她逛街,会唉声叹气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帮她拎东西,也会在惹她生气后,给她唱她最喜欢的歌去哄她:
“南屏晚风,随风飘送——”
那时候她总是在想,自己要多活几年,活到100岁,让乐成七十多岁的时候,还有妈妈可叫。可他的生命却停在在27岁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