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离开
-58-离开
“晚风去世了。”对于赵静欢来讲,这句话实在过于不真实,毕竟不过是一周以前,晚风还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赵静欢一度以为这是个愚人节的玩笑,可她却找不到笑点在哪。她不停地回拨电话,终于在半个小时后联系上了陆开,陆开的声音充满着茫然,他像是一台不太灵敏的机器,机械地回应着赵静欢的问题。“你现在在哪里?”“我在晚风的家……我在他们楼下。”“晚风的家人来了么?”“他妈妈今天早上到的。还有他的舅舅。一些亲戚也要来了。我在这里等他们。他们找不到晚风的家。”“你把地址给我,我去找你。”赵静欢骑着电车穿越大半座城市,她到时,陆开就坐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3月的晚上温度还只有七八度上下,赵静欢走过去把陆开拉起,碰到他的手时就像摸到柔软的冰块,他却浑然不觉。晚风的遗体已经送到殡仪馆,入夜后他的母亲和舅舅就在晚风的房子里守灵,陆开等在小区外面,一趟一趟地接着晚风家陆续赶来的亲人。每一批人到达后,都会去询问晚风去世的经过。他们来时只是得到模糊的消息,他们为一个善良晚辈的离去而难过,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但在他们看来,去追问晚风的至亲实在过于残忍,眼前的陆开则是更好的选择。于是这一整晚,陆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赵静欢也得以知道晚风被发现死亡的经过:晚风每天都会给独居的妈妈打电话,陪她聊天,这个周四他却没有联系,也没回复妈妈发来的消息,在得知晚风和陆开闹了矛盾,没有去上班后,晚风妈妈联系物业去家中查看,随后发现了去世的晚风。赵静欢很难想象,一次次讲起这些的陆开,他的心里该有多难过。这反复的叙述似乎用掉了陆开所有的力气,在两批亲属到来的间隙,他就靠在或坐在所有能给他支撑的地方上,不发一言。而赵静欢能做的,也就只有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赵静欢陆续通知了邹姐,番茄,哆啦西,三天的停灵时间,他们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去给人家添乱,毕竟晚风虽然是单亲家庭,但家里的亲戚着实不少。停灵结…
“晚风去世了。”
对于赵静欢来讲,这句话实在过于不真实,毕竟不过是一周以前,晚风还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赵静欢一度以为这是个愚人节的玩笑,可她却找不到笑点在哪。
她不停地回拨电话,终于在半个小时后联系上了陆开,陆开的声音充满着茫然,他像是一台不太灵敏的机器,机械地回应着赵静欢的问题。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晚风的家……我在他们楼下。”
“晚风的家人来了么?”
“他妈妈今天早上到的。还有他的舅舅。一些亲戚也要来了。我在这里等他们。他们找不到晚风的家。”
“你把地址给我,我去找你。”
赵静欢骑着电车穿越大半座城市,她到时,陆开就坐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3月的晚上温度还只有七八度上下,赵静欢走过去把陆开拉起,碰到他的手时就像摸到柔软的冰块,他却浑然不觉。
晚风的遗体已经送到殡仪馆,入夜后他的母亲和舅舅就在晚风的房子里守灵,陆开等在小区外面,一趟一趟地接着晚风家陆续赶来的亲人。
每一批人到达后,都会去询问晚风去世的经过。他们来时只是得到模糊的消息,他们为一个善良晚辈的离去而难过,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但在他们看来,去追问晚风的至亲实在过于残忍,眼前的陆开则是更好的选择。
于是这一整晚,陆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赵静欢也得以知道晚风被发现死亡的经过:晚风每天都会给独居的妈妈打电话,陪她聊天,这个周四他却没有联系,也没回复妈妈发来的消息,在得知晚风和陆开闹了矛盾,没有去上班后,晚风妈妈联系物业去家中查看,随后发现了去世的晚风。
赵静欢很难想象,一次次讲起这些的陆开,他的心里该有多难过。这反复的叙述似乎用掉了陆开所有的力气,在两批亲属到来的间隙,他就靠在或坐在所有能给他支撑的地方上,不发一言。
而赵静欢能做的,也就只有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
…………
赵静欢陆续通知了邹姐,番茄,哆啦西,三天的停灵时间,他们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去给人家添乱,毕竟晚风虽然是单亲家庭,但家里的亲戚着实不少。
停灵结束的第二天,他们去参加晚风的火化仪式。哆啦西走到火葬场的门口就红着眼睛,不愿再往里面走,番茄也有点受不了墓园压抑的氛围,就留下来陪伴哆啦西。
于是,陆开赵静欢和邹姐代表怀基基出席晚风的送别仪式,陆开的父母也从老家赶来,陆母的眼睛哭得高高肿起,显然是不愿相信她眼中还是个孩子的晚风就这样离开了人世。仪式持续的时间里,陆母一直紧紧挽着身边的赵静欢,身体也因悲痛而时不时地颤抖。
丧礼司仪按部就班地带领大家走着流程,他介绍逝者时,有意将晚风的经历夸大,说他从小受母亲的影响喜欢艺术,很小就展现天赋,考上不错的学校,毕业后成为著名的潮玩设计师。
对逝者经历的美化夸大,本来就是丧礼的惯例,但这些话听在赵静欢她们的耳朵里,却让她们感觉五味杂陈。
葬礼快要结束的时候,晚风和陆开的另外两位室友才赶到,三人去找晚风妈妈表达哀悼,陆开妈妈也跟了过去。
邹姐和赵静欢并排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了话:“晚风是个慢性子,我刚认识晚风的时候,他吃饭都没我快,细嚼慢咽的。我那时逗他,说他能活得最长,地球都死了,他也还活着,飘在宇宙里慢条斯理的吃他的饭。”
在“告别厅”内的仪式很快结束,司仪领着大家从告别厅出来,随后就有工作人员进去,将晚风的遗体推去火化炉。
赵静欢他们出来时,隔壁厅的家属哭得歇斯底里,晚风妈妈却始终咬着牙,不吭一声。
火化完成后,晚风舅舅搀着晚风妈妈与晚风做最后的告别,之后就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将晚风的骨灰送去墓园的佛坛暂存,等待头七后迁入墓地。
到这时所有的仪式都已结束,主家的亲属过来感谢参加仪式的同事同学,领着他们去提前订好的酒店用餐。大家逐渐离开,跟着主家负责领路的亲戚朝墓园外走去。
邹姐和赵静欢则是没走,两人在佛坛前的那一百多阶石阶下面站着,等着陪着晚风家人进入佛坛的陆开回来。
擡头朝佛坛上看时,赵静欢也看到佛坛后边又高又远的天空,她从没看过这么远的天空,一时觉得世界有点失真,她先是没头没尾地说:“火化的时候,盒子上写的不是晚风的名字,是周乐成。”
后来又冷不丁地问:“他们是故意把佛坛建在天空最高的地方上么?”
她说出了这些话,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表达什么。过了好久好久,陆开和父母才从佛坛里出来,后边跟着的是晚风妈妈和晚风的舅舅。
陆开遥遥地朝赵静欢和邹姐挥手,示意她们先往前走,不要打扰晚风妈妈。于是赵静欢和邹姐反而变成了在前面开路的人。
赵静欢一边走一边想着,她们离佛坛顶上那很高很高的天空越来越远了,走了一会儿她听到后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回头去看,是晚风妈妈停了下来,她从晚风舅舅的搀扶中挣脱出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一旁的绿植边,她蹲下去,开始用力地干呕,几乎持续一整个上午的仪式她都没有哭,但这时她哭了出来,伴随着用尽全力的干呕,她用尽全力地痛哭。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变成难以形容的嚎叫,那不是源自于语言的声音,更像是动物的本能,赵静欢从没听过这样的声音,但那一刻她知道,所有失去孩子的动物都会发出相同的声音。
她们背过了身,在空旷的几乎没有任何遮挡的广场上,努力地给晚风的妈妈一点她并不在乎的隐私。
那巨大的悲痛随着她的哭叫终于有了形制,终于缓缓落在地上。赵静欢的心狠狠地拧在一团,直到这时她才终于确定,晚风真的已经从这个世界离开。
他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