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九十九章旱魃
第99章第九十九章旱魃
旱魃？
平愈脑袋里冒出这个名字。
稻田、农耕,无论哪样都需要水。乡下不似城市有储水，受到干旱的程度总是更为严重些。因气候整体变暖的缘故，平愈的那个时代总有水库水位急速下降的时候。暑期回乡之际,每当天上的日头烈到有人死于热射病时，老人们总会说“是旱魃来了”。
平愈只知道旱魃会让河床干涸、大地龟裂,让万物都因脱水而死。再多的,她就不清楚了。断手的形容,显然符合她对这一存在的认知。如此,女孩本就在戒备的内心又提升了一级警惕。
倘若这断手真是旱魃,那她可得把对方埋进更深的水区才可以！
断手不知女孩心底的小九九，它说：“我,我想起来……好像是因为我总觉得很渴,快渴死在这山上了。”
“要渴死在山上了？”
平愈奇怪地道：“你被分开前究竟是什么身份？莫不是丢失在山上的村人。”
断手甚至被丢在湖水里，都快被泡囊了哪里有要渴死的影子。
断手道：“我不记得。我只知道有人来给我送水，一碗接一碗。然后送水的事被人发现了，来了个拿着黄纸的人骂我。”
平愈略略皱眉,拿黄纸的人，应该是道士。
“人们怕我抢了他们的水，这才将我的身体分开。”
这断手与身体断开了连接，此时只是一只手而已。因此不仅思考起来格外的费劲费事,说得话也是颠三倒四,条理不清。它像是一个前额叶受损的人,在上述的发言之后停顿了许久都没有再说。直到平愈的耐心告罄，它才信念感很强地吐出最后半截话：“总之,你要收集我。”
“因为你要转世投胎，对吧？”
平愈重复着她先前的话，又道：“如果你不能好好的告诉我为什么自己会被这样扔在这,我没有办法帮你。而且……”
女孩顿了顿，问：“你记得自己被扔在哪里了吗？”
“不记得”，断手如是回复：“我很多的事想不起来了，但我知道等身体找回来我会慢慢想到的……小妹妹，你得帮我。”
她听出平愈的拒绝之意，连忙追加道：“因为我脑袋有个声音，一直跟我说现在必须得醒过来了。”
“人间要因为我的降临，才会对一些事有所征兆。”
.
谈话结束，平愈醒了过来。
睁眼下意识地寻找，身周没有断手的存在。仿佛那只手是只是她光怪陆离的梦，不过对方说的话，也的确像梦到哪里说到哪里。
回想起手说的话，她似乎是被道人连同一些村人分割成这样的。现在这个世道讨饭难，但是讨水可是简单的事。如果因为水喝多了而被惩罚，想来是在大旱年间发生的事。从打坐的状态下回神需要一段时间，满头思绪还在缓和自己的女孩，忽然抽动了一下鼻子：空气中，竟然弥漫着一股咸甜的烟火味。
她肚子咕噜一声，转过身寻去。只见不远处，一团篝火正冉冉升起着。上面支起了简易木架子，木架上烤着四只肥到流油的兔子。她那便宜师父一手用柳条在上面刷动蜂蜜，另一边哼着奇奇怪怪的小曲子。
感觉这老头的嘴一天到晚就没停过……平愈汗颜：还给他bbq上了。
陆压头也没擡对她招呼：“醒了还不快来吃。”
“师父。”正事要紧，平愈走过去对他说：“我发现昨天在湖底跟我说话的是谁了，是一只会说话的断手。”
道人整颗心都扑在烤兔子上，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讲。
平愈接道：“她拜托我，希望我能帮她拼起来，使某种征兆能够降于人间。”
火燎着兔子，高温逼出了动物皮下肥厚的油脂。油脂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陆压在给兔子翻过面后终于看向了自己的小徒弟。他问：“那你怎么想？”
“我？”冷不伶仃被问，平愈指着自己。道人点头：“你想帮她吗。”
“那只手说，旁人将她分开时曾说过只要将她分开就能天降甘霖，将她合拢就会降下大旱。如果我将她拼成了身体之后，真如她所说的天降大旱该如何？”
说完，平愈信息的疑惑问出：“师父，她是旱魃吗？”
“不见到那只手，我不敢断言。”陆压抚须道：“不过若她说，她被拼成是为了使某种征兆降临，那为师觉得你可以去试试帮她。”
“为何？”
“你还记得岜莱那长角的老人吗”，道人似乎对她过往的经历了如指掌：“卜卦中书：人生牛角，乃诸侯兴兵作乱犯上之兆。异化之人，被称作“人疴”。每朝每代若出现“人疴”，就证明着这天下的格局将发生变化。平愈，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所谓天生异象，必有大灾。”平愈沉浸在师父的说辞中。只见对方无情铁手，抓住一只滚烫的兔腿一把撕下，流着油水说的腿肉如剑般指着她：“我们本就要去伐纣。帝王更叠，天下易主。帝辛残暴的统治终将结束，百姓会迎来明君。既有岜莱的长角老人在先，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天降大旱也情有可原了。”
古代的灾疫，在记载中多与王朝兴衰挂钩。国主山川。山崩川竭，亡国之征。假如湖中手真是旱魃，也的确符合“川竭”的说法。
但……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平愈拧着眉，将脸皱起来：“她一会儿将自己当人，说拼其身体能让她转世投胎、一会儿又说她身体的完全是天下所需。这前后矛盾的说辞，实在是让人难以安心。”
能说话的手本就不是凡物，谁知它是不是满口谎言骗人解除封印的大妖。可别好心办坏事，给此处的凡人带来祸患。
“小孩子家家的，怎么一点冲劲都没有！”
话落，平愈头上一疼。陆压油腻腻的手拍在女孩脑袋上，道人恨铁不成钢地：“想这么多做什么，要做就去做。反正有师父我给你兜底，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是为师解决不了的？”
平愈知道师父这倒没有吹嘘，毕竟在封神全书中他也未尝败绩。就算被抓了，也能在自己失手前先一步开溜。可她现在在乎的不是这个。老人沾油的手粘着她几根发丝，陆压半天没得到回复便发现小徒弟肉眼可见的红了。
他看看手再看看对方，心中暗道不妙。平愈忍了又忍，隐有火山爆发的趋势。陆压倒抽一口气看准时机，急急转移话题：“不过！”
这转折没能打消女孩的怒火，她黑着张脸等对方狡辩。邋遢老头在怀里摸摸掏掏，最后取出一本与他形象极为不符的书来。纵然书页已经泛黄，可书身上没有污渍与折损，这足以证明拥有者对其的爱护程度。他边将这本书递去，一面说道：“姑奶奶，要当修士了还一问三不知可不行。凡人先看的是你卜卦的能力，不是你的捉鬼技术。你是得补充一点相关的知识了，省得日后出师被人当江湖骗子。”
平愈接过书来，无论是书封还是书页上都没有字。
陆压提点：“注入灵力试试。”
平愈试着调动灵力灌入，枯黄的书页顷刻间勾画出了字句。前几页是目录，她一目十行地在上面读取着。看到第三页时，女孩明白了师父给来这本书的理由。目录中，俨然存在“魃女”的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