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第一百三十五章佩佩……
第135章第一百三十五章佩佩……
佩佩看着自己的手,停顿了很久。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屏息凝神，仿佛在看着提线的人偶被赋予意志,等待着她的动作。平愈发现佩佩的呼吸开始急促，从提高吞吐的频率开始,从她喉中渐渐发出重病般的嘶嘶声,吸与呼的过程变得像咳痰。
一下、又一下,眼泪与口水一同吐出,把她的脸泡皱,佩佩被自己哭成了一团树皮。
终于，她动手了：
一记沉重而有力的巴掌,响亮地扇在了男人脸上。男人摇摇欲坠的那几颗牙,终和烂果似地掉下来。这个巴掌将佩佩紧绷压抑的心，扇出了缺口。哑女原本暗淡的眼睛，在这一刻亮得惊人。
女人的哭泣与孩子的叫唤,配以地上血肉模糊的“猪头”显得实在荒唐。佩佩的拳磨出血，破了皮，打到最后都不肯停手。平愈见人真的快死了,给小泥巴使了个眼神。女孩赶忙将佩佩往外拽，摸着还在挣扎着要爬回去的哑母道：“好了好了，咱们不打了娘亲，再打要赔好多好多钱了！”
听到要赔钱，佩佩一顿，立刻乖乖待回了养女怀中。
精气透过平愈的指尖灌入男人的四肢百骸，他的呼吸便渐渐平稳了下来。她给了周围人一些银两，叫他们送这人去医馆瞧瞧。接下来那一路，佩佩都不高兴。小泥巴去牵她手，她也不愿意。
哑女比着手语：
【你有事情瞒着我。】
小泥巴：“怎么会呢？娘亲今天不就是出来玩吗？哪有事瞒着你呀！”
佩佩转过头，精准地找到了平愈在的方向。她不知道旁人能否看懂手语，便目光灼灼又哀求地看着对方。一边是佩佩希望能获悉真相的请求，另一边是将脑袋晃成拨浪鼓的小泥巴。平愈深叹了口气，不知如何作答。
哪吒不想她们都将担子压在平愈身上，便道：“她有没有事瞒着你，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佩佩被这句话堵得无言，喃喃着低下头。
小泥巴做的事，她一直以来都很清楚。她知道女孩为她奔波，为她双手沾血。佩佩躺在床上，痛苦而闲散的享受这一切。小泥巴之前从不会让她动手的，今天的一反常态，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会离开我吗？】
佩佩打着手语：【如果你会离开，那我什么都不要。】
在苦海里独木行舟太难了，那小小的草垛，光是她一个人是支撑不住的。小泥巴拍着哑母的肩膀，轻快道：“放心吧娘亲，我不会走的！”
她们的影子会合二为一，永远不会分开。
行程，还在继续。
小泥巴带着佩佩去买了簪子，吃了镇上最好的酒楼，又包了些精美的糕点和新鲜水果。她是个确定了自己的计划就不会更变的人，玩得开心，死得也甘愿。
很快，犯困的日暮将红光洒在女孩的手心。她将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娘亲嘴里，擡头望向西边……
太阳，沉下去了。
晚霞最红的时刻阴气最盛，趁着这时候分割小泥巴的双魂，效果最好。
女孩从柜子里拿了把刀出来，她毫不犹豫地将其插入自己的眉心。
平愈：！
这是在自杀吗！？
她要阻拦，却见小泥巴将匕首拔出来时，不见丝毫鲜血。随着白刃从血肉中被扯出的动作，一道与小泥巴一模一样的半透明灵质，被轻而易举地拽了出来。女孩地上的影子，如抠图失误般缺少人的轮廓，只剩下猫耳与尾巴被投影在地。
影子的变化，牵动着半妖的小泥巴身体在异变。她的身形开始闪烁，几乎维持不住实体了。原本树瘤般的小狐耳，竟在顷刻间变得有一掌大小。衣物开裂的声音在草垛内部响起，几条蓬松的狐尾自女孩的尾椎生长而出。人魂离开，妖魂主导这具身体。小泥巴摘掉刃上的灵魂，扔进佩佩在墙上的影子里。
和之前平愈看到的一样，影与影相融，使女人的影子开始沸腾。墙壁上的黑影宛若消化中的肠道那样蠕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冒泡声。紧接着，两只粘着视觉神经的眼球一齐冒出。
佩佩的眼睛，修复完成了。
女孩几乎褪去人型，身上长出火红的毛发，试图贴上地面的身体也变得像只四腿伏地的狐貍。
平愈闭了闭眼睛，她难以想象佩佩醒来时发现小泥巴不在的反应。如果小泥巴是真的只打算修复佩佩的身体，那她与哪吒的逼迫，不就成使女孩舍身为人的根本原因了吗？
即便平愈这些年杀过人也杀过妖，可她仍无法看着一个孩子就这样死去。哪吒知道她的想法，便伸手遮住了平愈的眼睛。他观望着女孩这次对准自己嘴巴的动作，轻声道：“我可以理解她。”
平愈问：“为什么？”
“如果将这哑女换成你、半妖换成我，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
“狐貍虽睚眦必报，出了名地心眼小，可它们也是最专情记恩的种族，胡家的人只要认定了对方就不会改变。佩佩双目失聪、无法发声，这种境地下除非拥有你我一般的家世，否则活在这世道便是生不如死。若献出自己便能让对方获得幸福，那我是愿……”
后半段被平愈用手猛地截断，感受着她温热的掌心，哪吒反应过来吻了两下。平愈甚至顾不得害羞，目光定定地看进他黑浓的眼里。他们交谈声很小，只有彼此能够听见。
女孩的话，如一口气呼到了哪吒脸上：“我不会让你死第二次的。”
她语气郑重：“我发誓。”
“死掉的人怎么死第二次？”
哪吒将平愈的手拿开，捏住了她鼻尖：“别乱发誓。”
.
它如身形精湛的扒手，物件到手便迅速后退撤开。在平愈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回到了哪吒身边。
随着最后的妖魂在刃中拔出，小泥巴的身形再也维持不住了。她从狐耳开始消散，化作灰黑色的柳絮弥散于半空。当躯体的崩坏来到唇上时，那儿翕然两下。
小泥巴道：“姐姐，帮帮我。”
声音越来越轻，随着女孩的身体一并融入草垛中。平愈深呼吸着，弯腰拾起地上那枚穿着灵体的匕首。
上床，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