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1章

第21章第21章

雨后的滨江路弥漫着潮湿的柏油味，姜倩倩踩着水洼走向街角的“红旗报社”，帆布包带勒得肩膀生疼，里面装着从实验室偷偷带出来的鱼油样本和那半张烧焦的票据。

楼梯间傅沉舟捏碎茶杯的瞬间还在眼前闪回——他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比1999年病房的消毒水味更让人心头发紧。

报社的绿色木门虚掩着，油墨味混着茶水香从门缝溢出。

林晓正趴在办公桌上校对版面，羊角辫随着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蓝布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只上海牌机械表，秒针咔嗒咔嗒地跳动，像在为某个秘密倒计时。

“倩倩？”林晓擡头时，钢笔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圈：“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最近忙案子吗？”

她是姜倩倩穿开裆裤长大的闺蜜，也是报社最年轻的编辑，仗着父亲是总编辑，总能拿到别人查不到的旧档案。

姜倩倩反手带上门，帆布包“咚”地砸在铁皮文件柜上，震得上面的搪瓷缸叮叮作响。

“晓晓，我需要你帮我查个东西。”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那里还沾着实验室的酒精味：“1983年的滨江化工厂爆炸案，你能找到当时的卷宗吗？”

林晓挑眉时，辫梢的红绸带滑到胸前：“你当警察上瘾了？”

她虽然嘴上打趣，手却已经拉开抽屉，翻出串黄铜钥匙：“档案室在地下室，去年受潮发霉，好多旧报纸都粘成一团了。”

她抓起桌上的军用水壶：“不过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走。”

地下室的空气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得人胸口发闷。

林晓打开积灰的铁柜，哗啦啦抽出一摞摞报纸，泛黄的纸页上“严禁烟火”的标语在手电筒光下格外刺眼。

“1983年……”她的手指划过标着年份的牛皮纸袋，突然停在写着“化工爆炸”的档案盒上：“找到了。”

档案盒里的报纸已经脆得像枯叶，姜倩倩小心翼翼地翻开1983年7月15日的头版，黑体标题“滨江化工厂爆炸案告破”下面，印着凶手被押解的照片——穿工装的男人低着头，右腿微瘸的姿势，竟与百货商店纵火者的侧影重合！

“你看这里。”林晓用钢笔尖点着报道角落的小字：“凶手叫赵老四，远洋渔业公司的退休船员，当年也是用鱼油做助燃剂，说是为了报复工厂拖欠工资。”

她顿了顿，突然“呀”了一声：“这人后颈有块枫叶胎记，跟你上次说的那个……”

姜倩倩的呼吸骤然停滞，指尖抚过照片上赵老四的后颈，那里模糊的深色印记，与百货商店纵火者的胎记分毫不差。

更让她脊背发凉的是报道里的细节——“现场发现大量被熔铸的青铜器残片”“涉案人员赵老四已于同年秋决”。

“秋决……”姜倩倩喃喃重复这两个字，掌心的疤痕突然灼痛，1999年病房的画面又闪了过来：傅沉舟躺在病床上，监护仪的曲线突然与报纸上的青铜器残片图案重叠，形成一个诡异的闭环。

“怎么了？”林晓递过搪瓷杯，里面的菊花茶还冒着热气：“你脸色好差。”

她翻到档案盒里的审讯记录复印件，突然皱起眉：“奇怪，赵老四的口供里提到‘鱼油配方来自神秘人’，但后面的字迹被涂掉了，像是被人用墨汁盖住的。”

姜倩倩接过复印件时，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焦痕——和百货商店票据上的灼烧痕迹一模一样。

她猛地想起傅沉舟带来的1983年档案缺了关键页，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晓晓，能查到赵老四的社会关系吗？特别是和远洋渔业公司‘跃进号’的船员有没有往来？”

林晓从抽屉里翻出本厚厚的通讯录，纸页边缘卷得像波浪：“上个月做渔业专题时采访过‘跃进号’老船员，我帮你问问。”

她拨打电话时，姜倩倩盯着墙上的挂历，三天后的日期被红笔圈住——正是她预言的人民剧院纵火日。

“问清楚了。”林晓挂电话时，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赵老四有个远房侄子，叫顾大海，现在还在‘跃进号’当船员，而且……”

她压低声音：“这人右腿有残疾，后颈有枫叶胎记，去年因盗窃鱼油被公司记过处分。”

姜倩倩的帆布包“啪”地掉在地上，鱼油样本瓶在里面滚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顾大海——是不是她在闪回中看到的纵火者？可1983年的凶手已经伏法，为什么二十年后会出现一个连胎记、残疾都一模一样的模仿者？

“还有更奇怪的。”林晓翻出1983年的事故调查报告：“化工厂爆炸现场也发现了和百货商店同款的铁皮罐头，只是当时被当作普通工业废料处理了。”

她指着报告末尾的签名：“负责现场勘察的警察叫傅卫东，你认识吗？”

傅卫东……傅沉舟。

这两个名字像两把钥匙，突然插进记忆的锁孔。

姜倩倩想起傅沉舟后颈的疤痕，想起他对青铜纽扣的执着，想起1999年病房里他无意识喊出的名字——所有碎片在这一刻突然拼凑出模糊的轮廓。

“倩倩？”林晓晃了晃她的胳膊：“你到底在查什么案子？要不要我跟我爸说一声，让他帮忙找更详细的档案？”

姜倩倩摇头时，瞥见窗外的水洼里映出个熟悉的身影——傅沉舟站在报社门口，藏青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左手握着的钢笔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她刚才触摸过的那支英雄牌钢笔。

“我该走了。”姜倩倩抓起帆布包，林晓塞给她一叠复印件：“这是1983年所有涉事人员的名单，你小心点。”

她送姜倩倩到门口时，突然拉住她的手：“上次在百货商店看到你和傅顾问在一起，他是不是对你……”

话音未落，傅沉舟已经走了过来，目光扫过姜倩倩手里的复印件，突然停在“傅卫东”的签名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像纸一样白，左手攥成的拳头咯咯作响，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台阶上，与水洼里的倒影形成细小的血花。

“你查到了什么？”他的声音比结冰的江面更冷，左手突然按在姜倩倩的肩膀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那些旧档案……你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

姜倩倩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恐惧与愤怒，突然明白1999年病房的真相——傅沉舟接收的不是普通记忆，而是横跨十几年的死亡诅咒。

她刚要开口，就见傅沉舟的目光落在她帆布包里露出的复印件上，瞳孔骤然收缩。

“啪嚓——”

傅沉舟手里的搪瓷杯突然捏碎在掌心，玻璃碴混着茶水四溅，有几片弹到姜倩倩的手背上，留下细小的血痕。

他死死盯着那叠旧报纸，喉结滚动着，像有什么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血腥味的质问：

“你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