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0章
第10章第10章
滨江市的晨雾浓稠得仿佛化不开的墨,纺织厂那栋办公楼矗立其中,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红砖外墙爬满斑驳的苔藓,在潮湿的空气中泛着冷冽的青灰色,铸铁雕花围栏上缠绕的枯藤垂落着水珠,不时滴落在姜倩倩的警帽檐上,顺着帽徽的边缘蜿蜒滑落。
她仰头望向三楼最东侧的窗户,褪色的墨绿色窗帘半掩着,皱褶间透着一丝神秘,像一道未愈的伤口横亘在建筑的面容上。
傅沉舟伸手推开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时,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楼道里弥漫着陈年烟味与樟木防虫剂的混合气息,呛的人鼻腔发紧,水磨石地面被岁月打磨得坑洼不平,散落的烟头在积水里泡的发胀,倒映着头顶忽明忽暗的白炽灯。
姜倩倩的警靴踏过走廊,溅起的水花在贴着“安全生产标兵”奖状的墙面上投下细碎的影子,那些早已泛黄的奖状,此刻看起来讽刺又荒诞。
不经意间,她的手背擦过傅沉舟的衣角,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通过,让她的心微微一颤。
王有德的办公室门把手上缠着铜制祥云纹饰,历经岁月摩挲,表面泛起温润的光泽。
他们这次是偷偷来的,所以也只能趁着没有的时候进去搜证。
傅沉舟用镊子夹着开锁工具插入锁孔,“咔哒”声响起的瞬间,一股浓郁的檀木混着雪茄烟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雕花樟木箱上摆放的景德镇青花瓷瓶插着枯萎的红玫瑰,花瓣散落在波斯地毯上,与暗纹里的金箔丝线交织成诡异的图案。
一个纺织厂厂长的办公室内竟然有这么多价值不菲的东西,这让姜倩倩眸色一暗。
“分头找。”傅沉舟话音未落,姜倩倩已经蹲在落地书柜前。
深棕色胡桃木表面泛着光泽,纹理细腻而复杂。她指尖抚过烫金书脊时,掌心的疤痕突然发烫,一股熟悉的刺痛感蔓延开来。
记忆碎片划过脑海:戴着白手套的手正在擦拭青铜器,老式座钟敲响十二下的瞬间,钟摆的摆动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还有窗外暴雨中闪过的汽车尾灯,红色的光影在雨幕中明明灭灭。
她猛地拉开抽屉,几本烫金封面的账本散落出来,扉页上用毛笔写着“货物清单”四个字,字迹遒劲得仿佛要划破纸张,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张狂。
傅沉舟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天花板的石膏雕花,精致的花纹上积着薄薄的灰尘。光束在墙角的保险柜上停驻,柜门表面的密码转盘布满指纹。
当他用刀片挑开柜门缝隙时,姜倩倩正凝视着墙上挂着的集体照——王有德站在最中央,胸前的劳模奖章在照片里泛着虚假的光芒,脸上的笑容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
而王有德袖口隐约露出的金属袖扣,与证物室的青铜纽扣有着相似的夔龙纹路,这一发现让姜倩倩心跳陡然加快。
“看这个。”傅沉舟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姜倩倩后退半步,后背撞上了摆满古董的博古架。
青铜器互相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傅沉舟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警服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小心。他的办公室应该有人打扫过了,我没有发现什么可用的线索。”
“刚刚我看到他办公室中有交易清单,我们可以先带回去。”姜倩倩说道。
傅沉舟沉吟片刻点点头:“可以,但那东西没有办法作为他杀人的确切线索,但总会有用的。”
*
解剖室里,惨白的荧光灯嗡嗡作响,时不时闪烁几下,投下诡异的光影。
陈秀莲的尸体安静地躺在不锈钢台上,盖着的白布下,脖颈处的扼痕透过布料显出青紫色的轮廓。
姜倩倩掀开白布的瞬间,一股寒气混着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扑面而来,冻得她睫毛上凝起细小的水珠,鼻腔也被刺激得发酸。
傅沉舟下意识伸手想要阻拦,却被她侧身避开,她眼神坚定,透着对真相的执着。
“尸僵已经开始缓解了?”姜倩倩的指尖悬在尸体肘关节上方,白大褂袖口滑落,露出手腕间淡青色的血管。
宋知远推了推下滑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盯着姜倩倩看,那双眼亮的惊人,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喜:“姜同志对尸僵有研究?这具尸体死亡时间超过72小时,按照常规应该进入缓解期了……”
“但她的腕关节和踝关节僵硬程度不一致。”姜倩倩打断他,食指轻点尸体手指,皮肤下的尸斑在冷光下呈现出暗红的网状,诡异而恐怖:“小关节的尸僵本应该先缓解,可这些部位的肌肉还保持着高度紧张。”
她擡头时,正撞见宋知远炽热的目光——年轻法医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法医学新进展》,封面上还别着她上次落下的钢笔,那只笔此刻仿佛成了两人之间微妙联系的纽带。
傅沉舟突然将搪瓷缸重重放在解剖台上,茶水溅出的水花落在宋知远的记录本上,洇湿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宋法医,死者胃内容物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吗?”他的声音冷得像解剖刀,镜片后的眼神却一直盯着宋知远不自觉靠近姜倩倩的手——刚才为了演示尸僵远离,那只手几乎要触碰到姜倩倩的指尖,这一幕让傅沉舟心中泛起阵阵不悦,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
宋知远慌忙后退半步,白大褂蹭到福尔马林瓶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脸涨得通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啊……出来了!除了未消化的米饭,还检测出□□成分,这是……”
“安眠药。”姜倩倩接过从省里回来的化验单,纸张边缘的锯齿状切口划破了她的指尖,鲜血瞬间涌出。
傅沉舟几乎是瞬间掏出随身手帕,按住她流血的手指时,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手背上的疤痕,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语气却冷得能结冰:“宋法医以后讲解专业知识,你适当保持距离。”
这话一出,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紧张,连宋知远都察觉到了傅沉舟语气中的不善。
*
解剖室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姜倩倩倚着斑驳的红砖墙,看着傅沉舟和宋知远在走廊尽头争论下一步侦查方向。雨滴打在傅沉舟的风衣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时不时转头看向姜倩倩的方向,不过在他看向总找借口靠近姜倩倩的宋知远时,眼神里藏着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醋意。
他看着宋知远殷勤地对姜倩倩说话,心里就像打翻了醋坛子,不是滋味。
“姜同志!”宋知远跑了过来,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用报纸包着的书籍,他的耳朵尖红的像要滴血,手里的钢笔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显得格外紧张。
“关于尸僵的特殊案例,我想邀请您……下班后方便一起探讨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充满期待。
姜倩倩还未回答,傅沉舟已经撑着黑伞站在她身边。
伞面倾向她的角度遮住了大半雨水,自己的右肩却很快被淋湿,雨水顺着衣摆不断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