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替嫁
既不华丽也不敞亮的宫殿外面来了一群与这老旧殿宇格格不入的人。
为首的女子身着锦绣罗衣，头上插满了珠翠，脸上妆容精致，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她眼神之中充满了嫌弃与厌恶，眉头紧皱，仿佛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不适。
而她的面前跪坐着的另一个少女，身穿一袭素衣，头上挽着中规中矩的发髻，只有几支素雅的玉簪点缀于发间。
少女低着头，叫人看不清面容，似乎是因为过于胆小，面对眼前这位衣着华贵、气质高雅的女子，显得唯唯诺诺，十分害怕对方。
不过这些都不值得被那锦衣女子在意，她随意的走上前来，伸手掐着少女的下巴，迫使其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对方的面容，逐渐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
“天生的狐媚模样，就你了！”
女子美艳的面容染上笑意，美得更加明艳了，只是说出的话听着叫人生厌。
女子松开了手，少女也立马又把头低了下去，埋着脸一言不发。而她则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帕擦拭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迫不及待的要擦拭干净。
然后女子领着乌泱泱的随侍走了，留下一个老嬷嬷。
“六殿下还是快些起来，莫跪坏了自个儿，不然殿下可要生气了！”老嬷嬷站在少女面前，居高临下的说，分毫没把少女当回事。
少女没有搭腔，只是默默地整理衣摆站起来。
少女的衣着虽素，却掩盖不住姿容，像带着清冷感的仙子，遗世独立。她的神情是淡漠的，眼神也总是带着些空洞感，如精致的没有什么生气的娃娃。
老嬷嬷不禁又围着少女转了一圈，因为少女着实貌美，让她一把年纪了都不禁生出了一丝嫉妒来，不过很快她就散了这念头。
因为少女再过几日就要被送去雪国和亲了——顶替明月国嫡公主意倾城去和亲。而刚刚离开的女子便是意倾城，明月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公主。
一般来说和亲是不会轮到这样受宠的嫡公主的，但雪国一再坚持，而且给足了明月国面子，由雪国皇帝最小的弟弟求娶嫡公主。
不过到底明月国主还是宠爱意倾城的，答应了替嫁这一提议，意素素作为明月皇宫里最没存在感也最没后台的公主，又相貌生的出众，可谓是为意倾城量身定做的替嫁人选，至于意素素的意见，完全不在考虑范围。
“六殿下也不必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儿，殿下仁善，会命人好生看顾容美人母子的，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殿下你乖乖听话！”
少女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双明眸看向了老嬷嬷，黑白分明的双眸似乎会说话，直白的反问老嬷嬷：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老嬷嬷不禁一愣神，随即又端起了架子，说：“明日会有人来为殿下量体裁衣，也教导殿下该有的规矩，另外还望殿下谨记自己代表的是明月国的体面，莫要在外失了该有的礼数！”
交代完毕，老嬷嬷也扭着老腰离开了，老旧的宫院前又只剩下少女一个人了。
唉……
少女叹了口气，缓缓走入了宫殿，无力感席卷全身，不想再挪动了，便就近坐在了廊下的台阶上，靠着柱子出神。
多灾多难的意素素啊，我算是代你受罪吗，算了，我意揽月就是个摆烂的，爱咋咋！
不过雪国是什么样的？
去了雪国是不是就不必再如现在这般任人欺负了？
让她去替嫁，又是要嫁给谁，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稚嫩的童音打断了意揽月的胡思乱想，叫她回过神来。
“没事只是累了，想靠一会儿。”意揽月看着眼前的半大少年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伸手替他擦去额间的汗珠。
“是因为长安大公主的事吗？我听说她要姐姐去替她和亲，这不是真的，对吗？”十二三岁的少年已经懂事了，此时坐在意揽月低一阶的台阶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企图能得到意揽月的肯定，但注定失望。
“卓儿会替姐姐照顾好梅娘的，是不是？”意揽月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依旧温柔的询问他。
“可是，只要再等两年，卓儿就可以带着姐姐和梅娘去封地了，再有两年我们就自由了，为什么……她凭什么这样！”
少年瞬间哭了出来，他想不明白，也不甘心。
意揽月没说话，只轻轻地为他擦去泪水。
“我去找父皇，我去求他，求他给姐姐做主……”
“笨卓儿。”意揽月拉住意明卓，轻声嗔怪他。
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女儿哪里比得上一个受宠的嫡公主呢，况且他若当真有心，不求也能得偿所愿。
女儿本就是他手里的牺牲品，是不值得被在意的。
意揽月眼中染着一缕忧愁，抬眸时见到回廊另一端安静观望的妇人，妇人很美，岁月都格外怜惜她，在意揽月的记忆里，十年前她是这模样十年后依旧——那是她的母亲，梅娘。
她今日似乎看起来精神不错，披散着头发倚靠在门边，安静的宛若画卷。她是小国来的和亲公主，因为美貌而备受皇帝的爱怜，哪怕十年前因被灭国而失了神智，皇帝依旧不愿舍弃她，如今年过三旬了还叫皇帝恋恋不忘。
意揽月的好父皇每月都至少会到这里一次，不是如旁的妃子那般侍寝规矩，是不管白日黑夜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而且每次都会在这里待上很久，会把这宫殿里所有人都赶出去的那种。
每次皇帝走后，梅娘身上都会留下数不清的痕迹，也叫梅娘的疯得更厉害些……
大概是察觉到了意揽月的目光，梅娘扶着墙壁慢慢走了过来，轻轻抱住了意揽月，只是神智依旧不太清明，但意揽月听见梅娘嘴里哼着哄孩子的歌。
眼泪到底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梅娘疯的厉害，甚至有时候会想杀了她和弟弟，因为他们是仇人的孩子，偶尔梅娘也会恢复些神智，但她不许他们管她叫娘，只许唤她梅娘。
可，梅娘仍旧会在清醒时教她弹琴，教她写字念书。甚至神志不清时也会在他们生病时彻夜不眠的守着……
意揽月还是把她们当家人了，她去哪里都一样，何不为梅娘和小卓尔换些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