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七十九朵菟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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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鸣玉和山楹等雨停后便下了山,又在山下各自分别,去往各自的山门。
分别前,薛鸣玉问他:“你不会又半路昏过去吧?”
他淡淡地答:“不会,我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也要撑着上山再倒下。倒是你,崔含真那边也不知情况如何。你应付得来吗?翠微山的那些人又可靠吗?”
薛鸣玉也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回应他:“应付得来。不好说,至少不会给我添麻烦。”
于是山楹点头对她说:“那就三日后再见。”
三日后……?
薛鸣玉古怪地看着他说完就毫不拖泥带水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有股要出大事的预感。
但本着先回去看崔含真要紧的念头,她暂且放下了困惑,也头也不回地踏进了与他方向截然相反的传送阵。
两人自始至终没有一句废话和温存,就好像庙里那段重叠的身影一同被淹没在暴雨之中。雨停了,纠缠的呼吸与目光也断了。
薛鸣玉回到翠微山时,山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悠闲祥和,不再如之前那般连空气都焦灼不安。弟子们三三两两同行,看见她还疏离又不失客气地和她打招呼。
她微笑着都回应了,然后方向明确地直奔崔含真的住处。
绿意葱茏间,远远便听见他正和山门里的一位长老聊些什么。
薛鸣玉停住了脚,立在原地漫不经心地等他们说完。她百无聊赖时便用鞋尖在泥地里画着圈,直画了七八个圈,里头的说话声才停了下来。
一个面孔有几分熟悉的长老走了出来。看见她,他微微惊讶,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善可亲地冲她点了点头。
他一走,薛鸣玉就三两步冲进里面。
崔含真原本正在亲手收拾树荫下石桌上的棋局与残茶,听见她急急的脚步声不觉微微一怔。他弯着的腰顿时直了起来,手中的动作也止住了。
“你回来了。”
他下意识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的痕迹。又去细瞧她的脸庞,看她在外面可曾吃了许多苦,有没有消瘦。
结果他打量着薛鸣玉,薛鸣玉也与他神情如出一辙地打量着他。
她微微偏过头,绕着他转了一圈,又忽然伸手把他推坐在石凳上。她力气其实不算大,可偏偏崔含真对她毫无防备,因此轻易便顺着她的力道朝后踉跄了两步。
然后一屁.股坐下。
崔含真陷入了微妙的沉默,有些茫然地仰脸看向她。
“鸣玉,你这是在……”他困惑地问出声。
却被制止了:“先别说话。”
薛鸣玉凑近了捧住他的脸,低下头去仔细看他的瞳孔深处。她说:“让我好好看看你。”看看你的眼睛还是不是像之前中蛊了一样,有奇怪的纹路。
崔含真拘谨地被笼罩在她的身影下,被迫直直看向她的眼睛中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师徒之间应当是这样的吗?他感到些许不对劲。可他也没带过别的学生。要说,也就之前的萧青雨算一个。不过萧青雨对他也算不上多恭敬有加。
诚然他也不是讲究这个的人。
但为人师者被做学生的按在身子底下,总还是不大合规矩的吧……?
想了想,崔含真还是挣扎着对她说:“鸣玉,你这样不好……”还是先把我放开。
可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面前的那道阴影已经离他远去。于是剩下的话一时间就卡在了喉咙里。心里莫名空落落的,他强行忽略了这股感觉,长长叹了一口气。<
“幸而只有你我二人在此,不然叫外人看了,总是有碍声名。”
“有碍声名?”薛鸣玉问他,“有碍谁的声名?我是不在乎这个的。你在乎?”
崔含真耐下性子和她掰碎了讲:“我自然也不在意。只是众口铄金,传出去了总对你不好。尤其你已经与山楹结契,若是被他知晓,惹出误会来,也是一桩麻烦。”
“那就更不要紧了,他也不在意这个。”
薛鸣玉云淡风轻答道。
崔含真一噎,勉*为其难地夸赞道:“山楹果真是年轻一代的典范,为人如此贤德宽厚。”
“不提他,”眼看着话题越来越歪,薛鸣玉努力把话头扯回正道上来,“你身体里的蛊是被除去了吗?后来有荒云的人来看过了?”
崔含真闻言立即正色道:“荒云的人来过了,但没有把蛊虫除去。说是这蛊虫极为罕见,寻常药物无法将它即刻杀死。只能暂且用法术冰封在我身体中,使我先行清醒过来。”
“后来荒云的那位凌山长还亲自来瞧过我,她说她或许有法子可解,只是需要一味药。这药世间难寻,只在陵山上生长。可你也知道,陵山是屠善的地盘。有她在,这药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到的。”
“陵山……”
薛鸣玉思忖着低下头。
“或许,屠善就是明知如此,刻意用这味药引着我们去陵山。”她思索着说道。
“大概吧。”崔含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她,“我的事暂且不要紧,何况还有凌山长帮忙盯着,总不会出大岔子。你呢?你此行前往沂州,可有收获?”
谈及收获,薛鸣玉便顺势举起手,给他瞧了瞧掌心的镜面。
“这是……穿云镜?”他轻轻抚过她掌心,讶异极了。
“你认识?”
“在书上见过,”他轻描淡写地说,“甚至,当年我师尊死于屠善之手时,我曾试图寻找过这面镜子,妄图借助这面镜子扭转乾坤。可惜我找到了沂州,沂州的人却笑我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