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卫瑎的悔(3)
了空转过脸去,不愿意再看虞惊霜。
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破了不恶口戒。
可“咔嚓咔嚓”咬脆果的声音在身边若有似无地传来,他又忍不住回头,正欲讲话,就被虞惊霜一张笑脸给堵住了。
她殷勤地将那木匣第二层翻过来,变戏法一样提出了一小壶酒、和两个小酒盏,神神秘秘窃笑道:“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了空垂眸看了看,一顿。
他合起掌,正色道:“我已遁入空门,荤食酒水一概不碰。”
虞惊霜挑眉,有模有样地学他说话:“遁~入~空~门~一~概~不~碰~”
她叹气:“上次我来的时候,你还说口中滋味素淡,我以为你是暗示我给你带些酒肉来,没想到会错意了。”
“懂了。”她拍拍胸口,担保道:“下次一定给你带几串辣椒过来!”
了空沉默地看她,良久,长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将酒盏拿到自己面前斟满,抬手举起微呷了一口,顺势转移了话头。
他沉静地继续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任由那些话本流传?”<
他蹙眉,面露不赞同:
“京畿内众人大多只做笑谈,对你仍有忌惮,倒是不敢乱嚼舌头。可耐不住有多年外放、最近才回来的t官员女眷们误会。他们就像蚊虫一样,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但嗡嗡振翅,实在烦人。”
虞惊霜不甚在意地接话:“烦人也没什么不好的,于我而言还多了几丝热闹可瞧。否则,太平静的日子也没什么好玩的。”
她抬头,狡黠地眨眨眼:“更何况,你知道那些话本子有多火热吗?日进斗金啊……”
了空不解地皱眉,半晌后,他忽然反应过来,神情古怪,慢慢道:
“虞惊霜,你该不会想说,那些话本子赚来的银子,最后其实也有一部分流入了你的口袋吧?”
虞惊霜得意地挑了挑眉毛,笑而不语。
了空默然:他的这位老朋友,虽说行事一向很无羁跳脱,让人摸不着头脑,可一旦经手,很少有办砸的。
他稍向深处一想,猜测她的用意:“想必话本子流传开来后,朝堂上参你的那些老东西们,都顾不上揪着你僭越的事儿不放了吧?”
虞惊霜指节点点桌子,严肃道:
“说话要注意啊,了空大师。我确实是上燕人不假、在军卫任过职也不假,老东西们……啊,不,老忠臣们说的僭越也是事实,我可是乖乖认错的。”
她说着这话,语气里却无一丝尊敬的意思,那句口误更显得嘲讽极了。
了空无奈地笑了,并不反驳她,只是点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
才又道:“前几日有人找上我这里,托我向你致歉,言辞很是悲切。我一问才知道如今京畿里有你的流言,不过幸好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也就放心了。”
虞惊霜闻言一愣,问:“托你向我致歉?谁?为什么……就是为了这个话本子?”
了空瞥了她一眼,道:“一个妇人打扮,被她的夫君带来,一个还是小姑娘,被她的父兄带来。据说是宫宴上因为多嘴打起来了。”
他这么一说,虞惊霜疑惑皱眉,随即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立时就想起了当日打春宴上,那个无礼愚蠢的美妇人,和脾气暴躁的小姑娘。
当日聚集着许多京畿贵胄,她不欲生事,只匆匆离开了宴会,后来又被明衡给她的那些信扰了心神,竟然一下子就将那两人给忘了。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场闹剧其实一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延续着,那些人还真是神通广大,竟找到了空求情。
想必她们也是慌极了,才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打听到了空与她是老朋友就匆匆来了,连他的底细、性子恐怕都没查明白。
眼前此人,现在是一副淡泊宁静、无心红尘是非的慈悲模样,还给自己取了法号“了空”。
然而,八年前,大皇子明骁冷肃古板的脾性,就随着他执掌刑狱时的残酷手段一起扬名在外了。
虞惊霜当年第一次见他,就亲眼旁观了他训人的模样,那副冷声厉色的阎王面孔,将在场人都怕得屏气凝神、不敢造次。
哪怕是被李贵妃宠得无法无天、跋扈阴狠的二皇子,到了他面前时,即使明骁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盯着他,也能让二皇子瞬间偃旗息鼓,如鹌鹑一般乖乖溜走。
那些人托他来求情……虞惊霜想笑。
她憋着笑,问对面的人:“所以呢?她们来找你帮忙,你怎么做的?”
了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劝她们下山了。”
听听!
不愧是自幼熟读诗书、受大儒教导的皇子,这话说得多么滴水不漏!
劝她们下山——那就是连庙门都没让人进,问完话就翻脸将人关在门外了。
怎么劝的?
以虞惊霜对他的了解,那手段绝对不能称得上是温和,估计是差使小沙弥挥舞扫帚打下去的。
喔,肯定还甩冷脸了。
她哈哈大笑,了空面不改色,只是慢慢喝完了酒盏中的清液。
放下杯盏,他看着虞惊霜,突然出声问:“既然话本子是你故意为之,那……那些人呢?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虞惊霜一时没反应过来,迟疑着:“啊?谁?”
了空轻轻扬起下颌,冲着门扉点了点,语气平静道:“院中坐着的那个男人、还有瑜王明胥,我听闻他前些时日也回来了。”
啊……院中坐着的男人,虞惊霜从半敞开的窗子望去,卫瑎深邃流丽的侧脸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