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卫瑎剖白
他沉默了一瞬,苦笑道:“……我怎么会?”
虞惊霜看向他的神色,忽然笑了:“那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过去快十年了,如今你才后悔了吧?”
她换了个姿势,背后靠着马车壁,一手支颔笑着道,卫瑎她话中的嘲弄刺得极不自在,良久,他从喉间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不……不是如今才后悔。”
他的声音低哑,虞惊霜没有听清:“什么?”
卫瑎闭了闭双眸,压下心间的酸苦,勉强露出一个笑来,他道:“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而已。在上燕的时候,我们还是有很多好时日可以说的,对吗?而且……”
他拼命想着话题,讨好般小心翼翼道:“而且你爹娘和小妹的近况,你难道不想知道吗?我可以告……”
“够了。”
虞惊霜终于彻底忍不下去他的絮叨了,她不耐烦道:“我想知道什么自然会写信问的,倒是你,当初不正是用我的家人逼迫我到这大梁来的吗?现在你又来装什么好人?”
卫瑎脸色惨白,未出口的话猛地噎在了喉间,难堪地僵在了当场。
“霜霜,我们不谈论那些过往让人不痛快的事好吗?”
他的脸上浮现祈求的神色:“我知晓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是霜霜,你不能连我的解释都不听就推开我,这对我太残忍了,一点儿都不公平……”
残忍吗?不公平?
虞惊霜听了想笑。
卫瑎啊卫瑎,你怎么会这么幼稚的?感情上的孽债是可以用手段去衡量的吗?
曾经被放弃时,她的恨和怨、厌烦与嫌恶可都是真真切切的,那些孽债曾经盘踞在她体内、日日夜夜吞噬着她的内心。花了无数时间、经历了无数人与事,才慢慢释怀。
而始作俑者,如今站在她面前流几滴眼泪,被她的拒绝折磨了几天而已,就受不了了?
越想越觉得他可笑,虞惊霜开口,一字一句道:“我不想接受你的道歉,就这样而已,你就觉得痛苦了?”
她冷笑:“当年我求你不要把我送到大梁的时候,你有痛苦过吗?”
“你志得意满,觉得想出了一个天大的好主意,可以把我这个‘冒领恩情、欺骗于你’的骗子惩罚得痛不欲生时,怎么想不到今天你也会痛苦呢?”
“现在才来说什么后悔、对不住之类的……哈,卫瑎,你早干嘛去了?你不觉得你自己现在说这些特别可笑吗?”
虞惊霜语气渐渐转冷:“你以为谁都是小姑娘,听两句甜言蜜语、悔不当初就能相信你的鬼话?你我都不是少年人了,你的那些手段对我不起作用。说吧,你此次前来大梁,究竟是想干什么?”<
她坚定地认为卫瑎根本没有悔改的心意,他的一切剖白心思、痛不欲生都是为了骗她放下防备,趁机再谋夺什么东西……这种连辩解都无处可辩的认识,更让卫瑎错愕、难以置信。
“我没有!”
他出离地愤怒,虞惊霜再怎么怨恨他、不信任他都可以,但唯独、唯独不可以怀疑他的用心!
她怎么可以将自己的一番真心悔恨,都当做是过去那些腌臜肮脏的阴谋呢?!
卫瑎渐渐红了眼,他握住桌案的一角,摇摇欲坠,艰涩开口:“是,当年是我贱、蠢……狂妄又冲动,才做出那样的事。”
他闭上眼痛苦道:“可是、可是……不能只有我得不到原谅!霜霜、惊霜,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受到的苦痛和惩罚不比你、或者其他任何人少啊!”
卫瑎死死咬着牙,望着虞惊霜,不甘、祈求、怨愤和可怜种种神色交织,虞惊霜抓着桌案向后稍稍退了些许,心中涌起的烦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今日能允许卫瑎同乘,本就是抱着把话说开、还自己一个清静的想法,本想着过去这许多年,卫瑎应当是更成熟了才是,没想到,他竟然更疯了,到现在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破镜重圆”……
虞惊霜心想,他哪里来的这样厚脸皮?还敢来求她的谅解?
什么这些年他也受了惩罚很痛苦……哈哈,位高权重、得众人宠爱捧着的上燕五皇子能吃什么苦?
编造这话出口时,他不嫌他自己假惺惺吗?
更何况,她若是谅解了卫瑎当年的报复之举,谁来替过去吃了那么多年苦、死里逃生的自己受罪?
她脸上神色愈发冷淡,那一丝嫌恶更是深深刺痛了卫瑎的心,他近乎是嫉妒又不甘般质问虞惊霜:
“……你这么厌恶我,是,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但是兰乘渊呢?那个明胥呢?”
他几乎是咬着牙嫉恨道:“为什么你可以原谅兰乘渊、原谅明胥,可偏偏只恨我一个?唯独不肯原谅我?!”
他惨淡地笑:“你连瞧我一面都觉得脏,恨不得避而不见,又设计报复了那个明胥,夺了他的权,赶他如驱赶丧家之犬……霜霜,你对我们这么狠心,可是兰乘渊呢?你却可以容忍他留在你身边!”
听了他的控诉,虞惊霜紧紧皱眉,不可思议道:“你犯什么昏?你在说什么?十年来我从未见到过兰乘渊,何来原谅?”
闻言,卫瑎突然咧开嘴笑了,他哈哈大笑,泪花都要笑了出来,紧接着,他突然狠狠扯开了一直严严实实遮着的衣领,露出了脖颈上狰狞的疤痕。
那疤痕横隔在曾经白玉一般无暇的脖颈上,生生切开了那白皙的皮肤,犹如一条巨大可怖的蜈蚣趴在其上,触目惊心。
迎着虞惊霜震惊的目光,卫瑎怨毒地道:“还记得那一日吗,在山上,我随你见过那和尚之后,就被迷晕了,然而虽然我被下了迷药,但神志不清时,我分明就看到了他的脸!”
“他的那张脸,我永远都不会认错!”
卫瑎露出厌恶至极的神情,仿佛只是提到这个名字,都让他觉得被沾上了脏东西。
区区一个血奴,好好地去做一滩烂泥、骨血就好了,既然已经是一条被打断骨头拖出去的狗了,为什么不认命?
为什么还要和他来争抢虞惊霜?
那天在山上……虞惊霜脑海中忽然闪过撑着伞缓缓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潜鱼。
闭了闭眼,她将那个身影驱赶出脑海,淡淡道:“那一日我在山上只见到了我的侍卫,他忠心耿耿且老实本分,不可能加害你。”
卫瑎厉声道:“那就是那个和尚!要么就是庙里、山里的某个人!总之,他就在你身边,惊霜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
他如泣如诉:“你就是瞒着我……你还怨恨我是不是?你想让我死,所以放任他留在你身边用来对付我对不对?”
他的眼睛渐渐沁出了些许红血丝,意识状态开始变得濒临失控,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