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玉盘珍馐
第2章玉盘珍馐
玄镜司议事厅内,晨光透过新糊的纸窗棂,在地面投下清晰的光斑。
厅堂阔朗,陈设却极简,唯有正中一张宽大的紫檀木长案,两侧各置数把官帽椅,以及角落几个尚未填满的博古架,显出几分仓促上阵的局促。
谢珏已在厅内。
他端坐在长案左侧的官帽椅上,脊背挺直,双手捧着一份刚由书吏送来的卷宗,正凝神细看。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谢珏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卷宗,一行行墨字清晰地映入眼帘:“柳氏女,年十五,自缢于闺房梁上,红绸三尺,绣凳翻倒。侍女证言:入睡前无异状,言及翌日慈云寺上香。门窗自内闩死,无撬损痕迹。颈间索沟单一,无挣扎迹象,符合自缢特征……”
平静的文字下,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诡异。
脚步声停在主位旁。
一股清雅矜贵的冷香随之弥漫开来,与厅内原本的石灰水气味格格不入。
谢珏翻动卷页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清润的碧色衣角,在紫檀案边垂落,衣料华贵,在光线下流淌着内敛的光泽。
“谢大人。”
一个略显冷淡、甚至带着点刻意疏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谢珏这才放下卷宗,从容起身,对着主位方向躬身施礼,动作一丝不苟:“下官谢珏,参见王爷。”
声音清越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萧以安站在紫檀长案的主位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躬身行礼的人。
那身深青色的官袍,近看之下,更显出几分沉静的挺拔。低垂的颈项线条依旧优美,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清冷感。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去看那让他心弦莫名颤动的弧度,脸上维持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严肃,努力模仿着记忆中那些刻板老臣的神态,随意地一挥手:
“免礼。坐。”
语气简短,甚至有些生硬。
萧以安撩起云锦袍下摆,在主位上坐下,动作刻意放缓,力求显得沉稳庄重。
只是那挺得过分僵直的脊背,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谢王爷。”
谢珏依言落座,重新拿起卷宗,目光再次沉入那些冰冷的文字里。
对于这位安王殿下过于简短的招呼和明显冷淡的态度,谢珏心中并无波澜,甚至隐隐松了口气。
那个传闻中的纨绔王爷,只要不刻意刁难、不指手画脚,便是省心。
比起应付一个心思莫测、喜好无常的上司,他更愿意将精力投入到眼前这扑朔迷离的案情之中。
议事厅内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
萧以安端坐主位,面前也堆着几份书吏刚送来的卷宗副本和玄镜司的筹建文书。
他拿起最上面一份,目光落在纸页上,墨字却像隔着一层水雾,模糊不清。
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一次次地飘向左侧。
谢珏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侧脸对着他。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翻动卷页时动作轻缓而稳定,发出细微的、规律的沙沙声。
那双眸子专注地扫过一行行字迹,时而微蹙眉心,时而在某处停留片刻,似在沉思。
萧以安看着看着,心头那点因丢脸后刻意维持的冷淡和疏离,如同春日薄冰,开始无声地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一丝越来越浓的……懊恼。
自己刚才那是什么态度,冷冰冰的,像块木头。
人家可是两榜进士出身的状元郎,是舅舅亲点的副手。
自己那副样子,会不会让人觉得……觉得他这个王爷傲慢无礼,难以相处?
悔意如同蚂蚁啃噬,让萧以安坐立不安。
手里的卷宗半天没翻一页,那密密麻麻的字迹更像是在嘲笑他。
他烦躁地端起手边刚奉上的茶盏,想借喝茶掩饰内心的波澜。
结果心神不宁,杯盖与杯沿轻轻一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在过分安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突兀。
谢珏闻声,从卷宗中擡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主位。
萧以安端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对上那双清凌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心头猛地一跳,脸上瞬间有些发烫。
他强作镇定,掩饰性地将茶盏凑到唇边,含糊地“唔”了一声,含糊道:“这茶,尚可。”
说完便垂下眼,假装专注于手中的文书,再不敢往左边看。只是那挺直的脊背,绷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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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的钟鼓声遥遥传来,穿透了玄镜司衙门略显沉闷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