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将计就计

第47章将计就计

驿馆暖阁内，炭火依旧烧得旺，驱散着寒意。

萧以安换了一身利落的靛青色劲装，外罩同色锦缎披风，正对着铜镜整理袖口。

他脸色红润，精神奕奕，早没了前些日子的病弱之态，只是眉宇间凝着一丝办案时特有的专注。

谢珏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份连夜整理出来的卷宗摘要，正低声与他核对细节。

“……宣州窑主李三贵一家灭门案，卷宗被宣州府衙压得死，定的是意外塌方。但白秦之探访过当地老窑工，都言那窑去年刚加固过，塌得蹊跷。且李三贵专供织造局的朱矶泥品质上乘，是贡品级原料，利润丰厚，灭门前并无异常。”谢珏的声音低沉平稳，条理清晰。

萧以安扣好最后一颗盘扣，转身接过卷宗，快速扫过：“灭门后，窑厂被织造局一个姓孙的采买管事低价接手，转手就承包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窑户，产出劣质泥，却依旧按上等品价格报给织造局……这吃相，也忒难看了点。”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孙管事，看来是条肥鱼。”

“不止。”谢珏补充道，他走到案前，指着另一份账目抄录，“这是白先生设法弄到的织造局近三年部分制造局的出货记录。表面看，贡品、内销、库存，账目清晰。但暗桩查访了姑苏、杭州几大绸缎庄，市面上流通的锦的数量，远超织造局账面上的出货量。且……”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这些多出来的锦，织法、图案皆与真品无二，唯有老道的织娘才能从丝线的韧度和光泽上辨出细微差别。是仿品。”

“以次充好，偷梁换柱！”

萧以安眼神更冷，“真货被他们暗中运出，高价私售，流入黑市或权贵私囊。假货则顶着贡品的名头，堂而皇之地流入市面，甚至……可能混入贡品之中！”

他猛地合上卷宗，“胆子真是不小！这蛀虫，怕是已蛀通了顶梁柱。这孙管事，必须撬开他的嘴！”

“此人滑不溜手，且警觉性极高。”

谢珏道，“昨日暗桩回报，他似有所察觉，加强了身边护卫，深居简出。”

“那就逼他出来。”

萧以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不是喜欢倒卖丝绸吗？咱们就给他送一桩大生意！”

“谢大人，我们找个生面孔，扮作北地豪商，去会会这位孙财神爷。胃口要大，要得急，出价要高，高到让他舍不得拒绝，又……不得不亲自露面验货。”

他笑容里带着点促狭，“这扮相嘛……我看赵承宣那厮就不错，可惜远在京城。你的人里，可有能演的？”

谢珏看着他眼中闪烁的算计光芒，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有。我让林七去办。”

“好！”萧以安满意地点头。

正事议定，他身上的锐气稍敛，那股慵懒劲儿又冒了出来。

他踱到窗边，看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叹了口气：“这鬼天气，黏糊糊的，真想喝碗热腾腾的，沈姨熬的那种羊肉汤。”

话音未落，一只温热的、骨节分明的手就复上了他的额头。

谢珏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后，掌心干燥温暖。

“没发热。”谢珏试了试温度，收回手，声音低沉，“想喝汤？驿馆厨房备了姜丝鱼羹，驱寒暖胃，我让福顺去传。”

“不要鱼羹，”萧以安转过身，背靠着窗棂，微微仰头看着谢珏，桃花眼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就想喝羊肉汤，撒点芫荽，再配两个刚出炉的芝麻烧饼。”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谢卿啊，你忍心看我馋死在这江南湿冷的雾里吗？”

谢珏垂眸看着他亮晶晶的、带着期待的眼神，那眼神像小钩子，轻易就能勾住人心。

他低头抵着萧以安的额头，笑着道，“那……请王爷稍等。”

“哎？你去哪儿？”萧以安一愣。

“自然是去给王爷做。”谢珏含着笑回道，身影已消失在门外。

“啊？”萧以安一愣，随即眼睛倏地亮了，“你要做？”

他几步跟了上去，像只发现新奇玩具的猫，“我们谢卿竟还会庖厨？”

谢珏脚步未停，只淡淡应了句：“会一点。”

他高大的身影穿过回廊，径直走向驿馆后厨的方向。

萧以安兴冲冲地跟在后面，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

厨房很大，此刻刚过早饭时辰，几个厨娘和帮工正在收拾清洗，蒸汽氤氲。

见谢珏和萧以安进来，连忙躬身行礼。

“借灶火一用，诸位自便。”谢珏声音平静。

厨娘们面面相觑，见安王殿下也笑眯眯地点头，便识趣地退到一旁角落继续忙碌，只是眼神忍不住好奇地瞟向这边。

谢珏挽起靛青色官服的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走到水缸旁，舀水净手，动作利落。

萧以安则饶有兴致地靠在门框上看着，觉得这副模样的谢珏，比平时拿着卷宗或刀剑时，多了几分难得的烟火气。

只见谢珏走到食材区，目光扫过，精准地挑了一块上好的羊肋排，又选了姜、葱、几味香料，还有一把新鲜的芫荽。

他动作不算特别娴熟，但沉稳有序。

羊排洗净，冷水下锅，加入姜片、葱结，大火烧开，撇去浮沫。

“要焯水去膻。”谢珏一边操作，一边低声解释，像是在说给萧以安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萧以安看得有趣，忍不住凑近了些，鼻尖嗅到羊肉被焯煮时散发的独特气味，混合着香料的味道。

“谢卿，需要本王帮忙吗？比如……尝尝咸淡？”他笑嘻嘻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