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绣谱诅咒
第16章绣谱诅咒
黄昏,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皇城上空。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土腥气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玄镜司议事厅。
谢珏:“可有查到李崇文,他后来如何?”
萧以安立刻看向福顺。
老管家会意,躬身道:“回王爷,老奴已查过。吏部郎中李崇文,在女儿李淑兰被杀后一年,因悲痛过度,辞官归乡,弘光十九年病逝于老家。其家族亦随之没落。”
李崇文死了,付如泰“中风”,柳盛之子柳文斌已因小翠案伏法。
当年可能直接参与构陷柳莺儿的人,似乎都遭到了报应,或已不在其位。
“不,还有一个人。”
萧以安眼神冰冷,“当年李淑兰案的验尸仵作周老栓。他儿子周大刚刚被灭口,周家被焚,他才是当年最直接、最可能篡改证据、坐实柳莺儿‘罪行’的关键人物。”
“柳莺儿的孩子若真存活,最恨的,除了主审付如泰,恐怕就是这助纣为虐的仵作周老栓。”
“所以,周王氏的死,那双彼岸花红绣鞋,割喉的手法模仿绣花剪刀,都是对周老栓的报复。那周大的死,则是斩草除根。”
“而苏三娘子,”
谢珏的目光转向案情板上锦绣坊的位置,“她精妙的绣技,对彼岸花的异常反应,家中发现的彼岸花油绢碎片,她很可能就是当年柳莺儿的同门。”
“甚至,是知情者或协助抚养那个孩子的人。她的死,同样是灭口。凶手在清理所有可能暴露他身份的知情人。”
·
“轰隆——”
一声沉闷的雷声自天际滚过,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又一场秋雨,终于瓢泼而下,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瓦片和地面,发出哗啦啦的巨响,瞬间将天地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幕之中。
就在这时,议事厅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名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的玄镜司差役踉跄着冲了进来,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几乎变了调:
“王爷,谢大人。不好了,城、城西乱葬岗,发、发现尸体!是、是倒吊着的,穿着、穿着红绣鞋!”
萧以安瞬间起身,“说清楚!”
“是、是之前那个失踪的、在茶楼唱小曲儿的伶人,小桃红!”
差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死状、死状和王氏一模一样!喉咙被割开,脚上、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绣满了、绣满了血红色彼岸花的红绣鞋。尸体、尸体倒吊在一棵老槐树上。”
“雨水、雨水把血冲下来,地上全是红的。那、那槐树上,还用血写着、写着‘雨婆婆,收魂来’!”
倒吊的尸体,血红的彼岸花新绣鞋,血写的童谣。
凶手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在玄镜司步步紧逼、线索逐渐明朗之际,再次犯案。
“备马,去乱葬岗!”萧以安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不能再等了,今夜,必须了结。
谢珏一把抓起桌案上的雀鸟铜扣和装有彼岸花碎布的证据袋,眼神冷冽如万载寒冰:“走!”
·
城西乱葬岗,历来是抛埋无主尸首和穷苦人家的地方。
荒草丛生,坟茔歪斜,在瓢泼大雨和沉沉暮色的笼罩下,更显鬼气森森。
玄镜司的人马举着防水的气死风灯,艰难地在泥泞中跋涉。
昏黄的光线穿透雨幕,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四周影影绰绰的荒坟和枯树,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鬼影。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水和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一棵枝桠虬结的老槐树下,一具身着素衣的女尸被粗糙的麻绳捆住脚踝,头下脚上地倒吊着。
湿透的黑发垂落下来,遮住了面容,雨水混着尚未流尽的鲜血,从她大张的、被利刃割开的喉咙处不断滴落,在泥泞的地面上积成一片刺目的暗红水洼。
最刺眼的是她脚上那双鞋:崭新的、猩红色的绣花鞋。
鞋面上,用金线和暗红丝线绣满了大片大片妖异怒放的彼岸花。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些花朵仿佛活了过来,在雨水中流淌着血色的光泽。
老槐树粗糙的树干上,几个用鲜血书写的大字在雨水冲刷下变得模糊扭曲,但仍能辨认出那令人心胆俱寒的童谣:
“雨婆婆,收魂来。”
饶是见惯了凶案现场的玄镜司差役,此刻也有不少人脸色发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仵作,验尸!”
谢珏的声音穿透雨幕。
他率先拨开人群,无视脚下的泥泞和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气味,大步走到槐树下。
萧以安紧随其后,雨水顺着他紧抿的唇角和下颌线不断流淌,他死死盯着那双在雨中妖艳绽放的彼岸花绣鞋。
仵作强忍着恐惧上前初步查验:“死者确系小桃红,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致命伤为颈部利刃切割,伤口特征与王氏案高度一致。脚踝有捆绑挣扎痕迹,死前应受过折磨。”
谢珏的目光却越过尸体,锐利地扫视着槐树周围泥泞的地面。
雨水冲刷掉了很多痕迹,但在槐树根部一块相对干燥凸起的石头旁,他敏锐地发现了一小片被踩踏压倒的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