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山雨欲来
城内百姓庆幸着劫后余生，自发劳军慰问的民众络绎不绝，军营门口堆满了鸡蛋、粗粮，甚至是自家舍不得吃的腊肉。
这种朴素的信任，比任何来自朝堂的嘉奖都可贵，更让陈洛感到自身责任之沉重。
边城大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北地郡，甚至向着更远的帝京飞去。
校场之上，举行了简朴肃穆的祭奠仪式。
新立的英灵碑前，香烟袅袅，将士们脱盔肃立。陈洛亲自宣读每一位阵亡者的名字。
“他们的血不会白流。我们要让敌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我们要让这北疆，再无烽烟能惊扰百姓安眠！”没有慷慨激昂的呐喊，只有一句句沉甸甸的承诺。
仪式结束，陈洛回到充作指挥所的郡守府偏厅。
“审讯有进展了。”周式开门见山，将一份笔录递给陈洛，“那家伙熬不住，断断续续吐露了些东西。他们确实是苍狼教徒，此次行动代号‘毒牙’，主要目的有两个：一是制造混乱，配合城外兵力尝试夺取边城；二则是寻找并确认‘黑石’矿脉的具体位置及储量。”
陈洛快速浏览着笔录：“他们应该只知道黑石大概在黑山坳一带，还无法精确定位，更不清楚储量。这次派精锐潜入，恐怕也有实地勘探的意思。”
张忠思索：“黑石，若真是可用于冶炼的优质石炭，其战略价值不言而喻。边军若能源源不断获得廉价高效的燃料，无论是锻造兵甲还是冬日取暖，都将获得巨大优势。苍狼教如此觊觎，必是想扼住我边军命脉，或为其所用。”
“不止如此。”陈洛沉吟道，“我怀疑，苍狼教的一些邪门手段，比如那‘狂血药剂’的炼制，可能也需要特殊的矿物或燃料，否则他们不会这么在意。这黑石，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
周式点头表示同意：“黑山坳距边城百余里，地处偏僻，山势复杂，历来是三不管地带，也偶有马匪流窜。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抢占先机，至少要在那里建立前哨，绝不能让苍狼教先动手。”
“末将请命！”陈洛立刻起身，“我带陌刀营和几名工匠前往黑山坳，勘察矿脉，建立据点，并清扫敌人。”
“准！”张忠沉声道，“但你需谨记，经此一役，你陈洛已是苍狼教的眼中钉、肉中刺。此行凶险，务必万事小心。”
“末将明白。”
陈洛告退，正要安排出征事宜时，亲兵送来一封密封的火漆竹筒。
“校尉，京城冯公公密信。”
陈洛心中一动，接过竹筒，验看火漆无误后打开。信的内容很简短：
“朝中已有议功之声，然阻力颇大。宰相门下有言：‘边将擅启边衅，虽胜犹过，岂可重赏？’另有风声，言北地有‘祥瑞’隐现，或为‘黑石’，望君慎之、速之。”
“祥瑞……”陈洛咀嚼着这个词。有心之人将黑石矿称为祥瑞，这是想把矿脉的发现后收归中枢，就好直接派“钦差”接管了，届时哪里还有边城和北地郡的份？
冯保的警示“慎之、速之”，就是在告诉陈洛，要谨慎处理，避免授人以柄，更要加快速度，造成个“既成事实”。
“看来，黑山坳之行，刻不容缓了。”陈洛目光坚定，“我们必须在那群衮衮诸公反应过来之前，牢牢将黑山坳抓在手里。探明矿脉，并让它能真正为边军所用！”
他看向张忠：“郡守大人，朝堂之上的周旋，就拜托了。在我们站稳脚跟之前，不能让中枢插手。”
张忠重重点头：“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在朝中争上一争。我会立即上书。”
陈洛不再耽搁，立刻返回军营。
校场上，陌刀营和一众士兵已集结完毕。经历了血火洗礼的士兵们，眼神更加沉稳，杀气内敛，如同一柄柄收入鞘中的利刃，静待出鞘之时。
狗子、王奎、赵三立于队前，欧业也带着几名得力工匠站在一旁。
陈洛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的面孔，没有废话：
“目标，黑山坳！”
“出发！”
队伍开拔，铁甲铿锵，踏出边城，迎着北地略带寒意的风。
远处，阴山脉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而黑山坳，只是这头巨兽脚下的一处小小褶皱。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队伍离开边城，沿着崎岖的官道向北而行。
越往北，人烟越是稀少，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呼啸的风和绵延的土黄色山峦。
斥候前出十里，交替侦查，赵三亲自带领的尖兵散布在队伍四周，确保不会踏入任何埋伏。
陈洛骑在战马上，扫视着周围的地形。
脑海中，那幅来自签到的模糊地图碎片不断与眼前景象印证。
“黑山坳，按情报所指，应在阴山支脉的一处褶皱地带，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也意味着一旦被堵在里面，便是绝地。”陈洛心想。
三日后，队伍抵达黑山坳外围。
眼前是两座如同巨门般的黑褐色山崖，中间夹着一道狭窄的谷口，谷内情况不明，隐隐有雾气缭绕。
“止步！”陈洛抬起手，整个队伍停下，鸦雀无声，只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和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
“赵三。”
“在！”
“情况如何？”
“回校尉，谷口发现至少三处暗哨，手法粗糙，像是马匪之流。谷内情况不明，隐约能听到开采敲击之声，人数不详。”赵三语速极快，“另外，我们在谷口东侧三里处，发现了这个。”他递过来半截断裂的箭簇，箭簇呈暗红色，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陈洛接过箭簇，眼神一凝：“是苍狼教的血矢，他们果然抢先了一步。看样子，他们还没能完全控制这里，否则不会只有马匪放哨。”
“狗子，王奎。”
“在！”两人踏前一步。
“你二人各带一队精锐，由赵三的人指引，悄无声息拔掉外围所有暗哨。记住，我要活的，至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