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煤块下雪的前一天陈诩翻箱倒柜地把之……
第56章煤块下雪的前一天陈诩翻箱倒柜地把之……
下雪的前一天陈诩翻箱倒柜地把之前买的羊毛袜拿出来。
周见山上班前穿上厚袜子,再套上他们先前从商城里买的皮靴,十分暖和。出租屋的墙壁不算厚,寒意会从外顺着砖石的缝隙冒进来。
谁也没有提再买床毯子的事,好像没有必要。日子恢复到了先前的样子,陈诩不再熬夜,睡眠也出奇地一并好起来。不再频繁做梦,偶尔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醒来,有些冷。
闭着眼睛往哑巴那边挤挤,在热乎气里重新睡去。后来才发现其实是窗户太薄,两个活人呼吸产生的热量尚不够去对抗那面窗。
许丽丽说:“你搬去俩人住一块呗,反正快到年底了,明年别续了,多浪费啊。”
晚上关上门,周见山时不时朝他身上看,陈诩知道哑巴也这么想。毕竟那边什么都有,非蜷在这边这小房子干嘛呀。
陈诩有点犹豫。如果搬去那边,那吃住的费用就真的都是在哑巴承担了,自己就算找工作也得到年后,况且他还恶狠狠地收了人两千七百块。
一天不搬去,一天就还能蒙上脑袋骗骗自己。每年的一月中旬小蒋来收房租,这么算算自己这边还能再住一小段时间。
到时候再说吧。
小城在南北交界的地带,暖气片并不普及,加上没有空调,在房里待一天,人从早到晚都是手脚冰凉。周见山那边的房子也差不多,老房子都这样。
下了雪后天地一片白,气温骤降。银装素裹,屋檐天台上沙沙地白。空气变得冷冽又清澈,变成了把锐利的新刀子,喇脸喇嗓子,但又干净得叫人想要朝肺里深深地灌一口。
陈诩坏心眼地攥了把雪,趁周见山不注意朝人头顶扔,哑巴缩脖子,甩头。陈诩在后边笑,嘿嘿哈哈,许丽丽在楼上看见了:“你就欺负你弟吧,看人脾气好,老实。”
陈诩说我哪有。想了想又说:“他才不老实。”
“咔喳。”许丽丽对着雪白的小院拍了张照片,“真冻手。”许丽丽收手机,“不冷啊?我看着都打怵,这雪要下好几天呢。”
周见山弯腰把脑袋递过来,陈诩擡手掸了掸上面的雪花,绕到耳朵那捏捏。
“冷,”手里的耳朵温热,他邀请,“来玩,姐。”
许丽丽说我可不去,搞不懂你们年轻人。
陈诩眼一瞥,哑巴的手里握着一小把雪,见他发现了立刻一个擡手,作势要扔他。
他连忙转身往家跑,右腿有点滞,喊许丽丽:“你看,你看——”
然而那冰凉的雪并没落在自己的头顶。陈诩停住,回头看,周见山立在一片白的天地里,手中残存的雪被体温不断融化成水,顺着指缝流下去。
啪嗒嗒地滴。陈诩看着人,那人又看着他。
眼睛含着笑意,安静地笑着。许丽丽于是又说:“哎哟,还舍不得砸你,要是我高低得搓个大的。”
好运气。今年的雪虽然依旧大,但没有大到影响交通的地步。
周见山每天依旧能够乘坐公交上下班。两人依旧挤在陈诩那间小床上,陈诩开始很早醒来,哪怕哑巴起床时已经足够轻手轻脚。
“有坡的地方不要走,会滑,”陈诩躺那睡眼惺忪,“别急着走那么快,家里有吃的,我没那么饿。”
周见山坐小凳上穿鞋,判给哑巴的小凳这些天跟着哑巴走读,周见山睡这边时就一起带来。
陈诩又问:“听没听见?新闻上前两天还有个摔到尾椎骨住院的。”
说到这他呸两声,打个哈欠:“反正你小心点。”
小凳上的人穿好了,进卫生间洗手,然后出来,不急着出门,先把手撑在床上,俯身看他。
陈诩朝后缩,“干嘛?”他立刻猜到对方想干什么“……别,咱不来那套,太腻歪了,我——”
话没说完他下意识闭眼,哑巴在他额头上亲了口。陈诩慢慢睁开眼,周见山耐心等待着,之后才“说”:我知道。
周见山出门上班,白天陈诩不再窝在那人造革的沙发里玩手机。是真冷啊。
除了吃喝拉撒基本不离开被窝,开着电热毯哪也不去。不过尽管房间里冷,但外头更冷。在所有能容纳他的地方中,应该没有比这间似乎拥挤但又空荡的小屋要更温暖的地方了。
没两天周见山从大房子那边的床下拖出来个能够烧热水的小火炉。陈诩眉毛一挑,挺高兴。两人蹲那研究,陈诩拿手机百度。
这叫陈诩想起他之前开过又报废的那辆拉货面包车。炉子是最老式的小炉,亮银色的炉身,上面有些陈旧的印刻年龄的剐蹭痕迹。爷爷奶奶辈好使用,配套的还有个黑不溜秋的铁夹子,用来增减煤块。
平时往底下添煤燃烧,城市里现已不常见这种物件,炉子还是小蒋的爹留下的。
上任租户老奶奶和孙女俩使用得爱惜,所以拖出来用抹布擦一下就能够继续使用。陈诩从许丽丽那问到了订煤的联系方式。
送煤的是个大概四十左右的大姐,穿个看不出颜色的棉袄,系条厚围巾露出双冻得发红的眉毛和眼睛。陈诩听到敲门声去开门,大姐从三轮车上将煤块搬进来。
陈诩帮着一起搬,他没买太多,基本够一个冬天使用的量。大姐非常麻利,不一会就搬完了,问:“你自己用?”
陈诩“啊”了声,说是,指指拐角那小炉:“能烧个水。”
女人把煤块摞进客厅拐角,码得整整齐齐,然后直起腰到门外,拍拍手套上的灰:“现在人基本都不用这种煤咯,有电热水壶,有空调,条件好的铺地暖,都冷不着了。”
大姐将围巾朝鼻子下摁摁,呼出一口长长的白色雾气:“早个十几年,这煤块用得人多,我家三代都卖煤,靠煤吃饭。二十来岁我接我妈的班,现在买煤的基本都是些老头老太太。老年人用不大习惯那带电的东西。”
陈诩倒了杯热水,大姐摆手不要:“不客气,我车上有。”
女人摘手套,开车门进去,引擎发动,深蓝色的三轮远去。陈诩裹衣服看那远去的两抹车灯,暗红色的光穿透寒冷一路向前,莫名像大姐冻得通红的那双眼睛。
他朝巷口探头,空空的没人。陈诩吸下鼻子,朝巷尾看了眼,搓了搓胳膊。
他每天没什么别的事,有时在群里跟刘一舟他们聊一些有的没的,有时许丽丽下楼,两人能搭个几句话。
剩下的时间他独自在那间屋子里,看天色一点点从亮到暗,在每日越来越短的白昼时间里难免不感到一丝——
一丝什么呢?陈诩想了想。
大概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