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他父亲的话
韩黎父亲的话比刀子还要锋利，绕过我所有防备，直直的捅在我心窝上。一句话扎得我肝胆俱裂，眼眸好似海浪上的浮萍，抖动不已。
他居然求我，求我还韩黎一个人生，这对我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而且这个人还是生育韩黎的父亲！
我嗓子好像被灌入滚烫的油，发出的声音极其沙哑颤抖。
“叔…我没……没明白你意思。”
“你明白，你什么都明白，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让黎儿跟你一起糊涂！”
韩黎父亲情绪很波动，但在说完这句后，他又强行控制住，深深的吸口气看着我。
“高然，我女儿能有多少青春呢，她……她要不是遇见你，她毕业后就应该…来上海，应该活的很好，我是她爸，我知道…知道她有多优秀，她怎么过……都不至于过成现在这样子！”
我低着头，眼神定格在那片破碎的水杯上，越看我越觉得，好像在梦里见过它。
“她为了你…留在西安…那时候她年轻不懂事，我也不…也就不说什么了，她妈妈也支持她……但是，但是结果呢？你陪你受了三年的罪…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韩黎父亲声音逐渐颤抖，他的表情我能想象的到，但我不敢抬头看，只能听他继续说。
“我有次…去西安找她，她带我去了一个…一个很贵的小区…说是你们在那里住，可是，可是……等她送我走后，我又偷偷去看她……她，她…她拉着行李住进了三爻村！我还问那个小区房东这怎么回事，房东说她…她只是租了三天……她为了骗我专门租了三天……”
韩黎父亲伸手擦了下脸，我的视线一直往下看着，当他的手放回膝盖时，全都是泪。
“她是我女儿，你能…能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吗？我看见她拉着行李走进三爻时…我……我心都碎了！我当时就想带她回成都，但你阿姨电话里让我不要…这么做，说再给你们一点时间！”
韩黎父亲伸手抓我肩膀，让我抬头，于是我看见了一张涕泪纵横的脸，一个对女儿愧疚，对我怨恨的脸，他对我接近咆哮。
“可是时间证明……你们全都大错特错，你不是她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你连你阿姨去世…都没有过来，但我……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有什么别的原因……直到，直到你告诉我…你连我女儿都弄丢了！你知道你从……成都走后，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懊悔，懊悔为什么不引导她走正确的路！”
……
窗外的风开始吹了进来，我听见窗帘哗啦啦作响，看见茶几上那本圣经的书页，不断被风撩起，又合上，再撩起……
扉页的一行小字也在此时映我眼帘。
【每一个摇曳的灵魂，在彻底坠入地狱前，都有一段漫长的挣扎……】
韩黎父亲呜咽了很久，很久，他捂着脸，一直到情绪稍微控制下来，才继续说话，而这段过程中，我的灵魂也在一念之间，左右摇曳。
他昂起头，长长的啊了一声，将那口气舒了出来。
“老人们都说疼了…就知道放手，撞了南墙就知道回头，可我真没想到…她在上海，居然又跟你在一起，这次…我不能答应了，高然，叔叔求你，你放过她吧，让她跟元雄智在一起吧，行吗？”
我指尖颤了下，抬头看着韩黎父亲，问他刚才说谁？
他略带诧异的看我，吸口气后，问我不认识？
我愕然摇头，他眼睛闪了下，随即抽了两张纸擦了下眼睛，想了好一会后说。
“他说跟黎儿认识很久了，一直在追黎儿，今天也是他开车接我过来的，在路上他说了很多跟黎儿的过去，我听得出来，他很在意黎儿，我也能看的出来，他是真心的，黎儿跟他在一起我才能彻底放心。”
说完，韩黎父亲喉结动了下，看着我：“我以为你认识……他没找你聊过？”
我身上的每根汗毛都在微颤，胸腔处好像又有一股热流涌动，想要狂吐而出，但我还是压住所有情绪，只是微微摇摇头。
韩黎父亲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他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他会在这边住几天，我考虑好后，他要带韩黎回成都，跟元雄智把婚订了，对方已经提出来了，自己也不想再耽搁女儿了。
“高然……”
韩黎父亲握住我手，低沉道：“也许你真的也很爱黎儿，但你给不了她幸福，你看不出来她活的很累吗？从三爻到上海，从城中村到……你们现在这么个小破房子，她不应该活在阴暗角落里，跟你在一起她…未来在哪？上海一平米十四万，你能给她一个家吗？难道最后带她又回成都？还是……回西安？你拿什么给她幸福？当你们所谓的爱情，有一天枯竭的时候……你又能给她什么？女人，不是只靠爱情就能活下去的。”
他松开了后，重重的叹息一声：“叔叔的话虽然很难听，但这就是我能看见的未来……明天晚上吧，跟雄智一起吃顿饭，把事情聊开。”
说完，韩黎父亲起身走到洗手间，用笤帚将满地的玻璃渣扫了起来，玻璃渣在地板上划拉出响声，不大，但那是心碎的声音。
风停了，圣经也合上了，黑色的封皮上，我再次看见一行小字。
【愿每一个灵魂都能得到救赎——阿门。】
……
我叫高然，高兴的高，然而的然。
我不清楚为何家人会起这个名字给我，以前也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
可现在我大概也算懂了，我本姓高，所以本性是个高兴的人，但名为然，所以命里皆然而……
高兴，然而……
此刻，我真切的感受到灵魂从米兰公寓的房内坠落下去，一直坠，每下一层，我都看见了人间百态，看见了孤独冷暖，看见了灵魂破碎。
坠入底层后，它依旧没有停息，大地也无法拖住它，于是灵魂顺着那些花草没入地内，一直朝着无尽的黑暗和窒息的地壳深处坠入……坠入……
我的手机发出微信提示声。
一声，两声，直到很多声后，我木讷的掏出手机，低头一看，全是韩黎的微信。
【来楼顶！】
【来楼顶！】
【来楼顶！】
【来楼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