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出发 - 将醉 - 安憬笑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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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出发

清早,时夜就带着厚厚的账簿过来了,昨夜他精打细算,点着灯盘算了一整夜,现今眼睛下还挂着两个黑眼圈。他表情不太好看,坐下来就跟刚下床穿衣服的裴焕生叨叨:“昨天晚上我算了一整夜,八百棵树,存活下来的能有多少?产成收入又有多少?几年能见效?若是失败了,他们两家能不能接受这些钱打水漂?他们若是只想受益,不担风险,我看这笔买卖也做不成了……”

裴焕生觉得自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还沉浸在睡梦中,时夜这一连串的话他是没听进去几个字,听到后面“做不成了”这四个字才彻底清醒了。

他只能无奈笑道,宽慰他:“倒也不用想得这么坏。大家都是生意人,不至于闹得这样难堪。”

“我们都被他们夹在中间这样难做人了,你还要替他们说好话——可真是……”时夜撇着嘴叹了口气,接着开始翻他那本账簿,“一棵桃树我们是250文左右买下,800棵树花了20两金多一些,这里算上了运至金州的费用。先前买土地,打通官府那边,花了50两银,伐木移栽,又花9两银。每个月都要支出每人200至300文不等的工钱,这里大约又要去5两银,一年就是60两银……且先说到这里,日常开销还不曾算,单是这些钱,就已经把我们本金算进去将近四分之一。

“当日我们和汪鸿之谈的可是他投七分五,我们没投的这两成是我们自己亲力亲为照看桃园,上下打点换来的。如今金佑要投多少?若是按他所说的,汪鸿之投一分钱得一分利,他能投两分得一分利,倒也还好。只是难在……他究竟要得几分利?”

时夜分析了这么一大堆,终于在最后说出了重点。

裴焕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再听下去他头都要炸了,让他想要再躺回去睡上一觉才好。

“我倒也不需要他真的做到那个份上,他和汪鸿之投一样的钱,我也可以追平份额。最后的买卖得利三三三分,还剩一份给我的青瓦楼,用来酿酒。”

时夜猛然抬头,他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茬,在得利这件事上面精算太久,倒是忘了青瓦楼还盯着这桃子。比起买卖得钱,倒不如给青瓦楼谋划谋划。

“这样看,金佑不一定能应下。汪鸿之那边,也不好说。”

原本五五分成,如今却要汪鸿之让两分,裴焕生只让一分。

裴焕生叹了口气,勉强笑道:“所以任重道远啊——”

时夜不满地放下账簿、抱起双臂:“我看金迎回门的时候,他们就会商谈此事了。那日倒是时机巧,让你的生辰给碰上了。”

裴焕生细细数着日子,四月十九的婚事,四月二十六时正是第七日要回门。

这个生辰若是过不太好……

裴焕生宽慰他似的笑了笑:“那也没办法。”

时夜抱着账簿先一步下楼了,就当裴焕生以为他去而又返的时候,抬头见来人竟然是祝升。

他穿着一袭青绿衣裳,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先前总是着深色劲装,忽然穿这么不一样的衣裳竟然亮眼太多,像个翩翩少年,意气风发。

裴焕生弯弯嘴角,他像是料定会见到祝升似的,他朝他招了招手,要将他唤过去。

他几乎都没有喊他的名字。

祝升微微皱起眉头,他其实想听裴焕生说些什么,对自己说些什么。

裴焕生将他的双手握住,轻轻地捏着,像是捧着一双宝贝。他的语气轻柔和缓:“祝升,你上次没有同我道别,这次是要来和我道别的吗?”

“不是。”

他们好像每次一见面,多是谈论去留的事情。

祝升微微一颤,将他的双手反握住,将他的双手拢在一起,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我是来带你走的。我要带你去洞庭。”

“去那做什么?”

“找‘谢风雪’,他身上有悲离别,他很可能是李何欢。”

裴焕生愣了一下,他有些犹豫不决,顿时思绪万千。如今桃园一事未定,亟待解决,偏偏在此时有了李何欢的消息。他想是否要写信给李萱儿,让她去找这位“谢风雪”。

于是他摇摇头:“我可能不能去了。这边有更重要的事情。”

“有人要杀他。”

“谁?”

“我。”

原来是这样,裴焕生恍然大悟,原来是祝升接到这单子了,要去杀这个人。

“若他是李何欢,你还要杀他么?”

“你想让我杀他吗?”祝升认认真真地盯着他,“如果你和我一起去洞庭,确认他就是李何欢,我不会杀他,我会放他一命,将单子退回。”

“就像上次你帮我那样吗?可你还是把刘左杀了。”

祝升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不一样。”

昔日刘左下的单已经被夜桥接下,没有能退还的余地了,尽管还有别的选择,但是祝升选择了最偏激也最果断的一种——把买主杀了。这样外面的人就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如今倚南庄的陆淼买谢风雪的命,但是这笔单子还没人接,目前在祝升的手上,他还在决定是否要接单,还有转圜的余地。

祝升细细跟他解释这些。

裴焕生眯起眼睛看着他,上下打量着,像是要看穿祝升这个人。

“既然如此,所以你背后的新伤,就是因此而来的吗?”

“……”

祝升觉得自己真的被这个人拿捏住了,他总是一下就找到关键的点,把自己不愿意谈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一下子就能扒开揭露。

他久久不语,像是在自我挣扎,又像是在发愣。

“祝升。”

裴焕生抱住了他,双手抚上他的后背,一点一点地摩挲着。他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好像都是徒劳的。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没有办法挽回的,只能想着要如何弥补。但是很显然,祝升不想让自己知道,不需要自己弥补。

他们早就互相亏欠太多太多了。

祝升觉得自己像是要软在他的怀里,可明明被拥抱着让人浑身僵硬不敢动,他想他不会后悔那日的决定,不会后悔杀了刘左为裴焕生所做的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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