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逆心，疯狂

地板上悄然凝结的血花在帝无双袍角绽开细碎裂痕，他半跪的膝盖正压着江月仙铺散如火的裙裬。指尖悬在那张青灰面容上方三寸时，想要触碰，好像又怕被那炙热的渔翁烫到。

指腹终究落上她颈侧褶皱，他看见自己战栗的倒影在江月仙涣散的瞳仁里扭曲，那些冠绝九天的封号突然从喉骨里翻涌而出。

"本座掌天衡剑时制定九天十地的秩序..."尾音被喉结的颤动碾碎。

"本座没错！"他突然暴喝，“我是苍天帝族族长，苍天帝主，帝道山山主，天衡剑掌控者，秩序缔造者，无双大帝帝无双。我没错，我为你激活九窍天凤体，让你体验了不一样的人生，你该回报我，你也爱我，没问题的，没问题的，没问题的……”

夜色沉寂如一潭死水，除了柳儿，这方世界再也无人知道，这样一个不是悲剧的悲伤故事。

山巅的罡风卷起柳儿破碎的裙裾，残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像一截即将断裂的琴弦。她枯瘦的手指深深扣进青岩缝隙，指节泛着病态的苍白。暮色里的云雾漫过她脚踝，将那些支离破碎的呓语卷携而来。

"柳儿姐——"小江月仙的呼唤裹着桂花糖的甜腻，五岁女童踮着脚尖将绒花簪在她鬓边，琉璃似的眸子映着三月春光，"等我长大了，也要在眉间画这样的朱砂。"那支缀着银铃的绒花此刻正在她袖中，铃舌早已锈蚀成暗红色。

练功房雕花窗外漏进的夕照里，十二岁的江月仙瘫坐在檀木地板上。火红纱衣被汗水浸透，贴在她初显玲珑的脊背。"跳舞比练剑还累..."少女赌气扯下发带，鸦青发丝垂落时带起细碎星火，"柳儿姐的冰魄舞多好看，偏要我学什么霓裳羽衣舞。"

记忆突然翻涌成暴烈的海潮。她看见自己蹲在朱漆廊柱下，十岁的小铃铛正拽着她的云纹广袖摇晃。少女发间金步摇撞出细碎清响，杏眼里跳动着狡黠的光："吴老太新添了玫瑰馅的沙煎包，焦脆的面衣裹着蜜汁..."她鼻尖似乎又泛起那缕混合着芝麻焦香与花蜜的气息，喉间却尝到腥甜。

最锋利的记忆碎片猝然刺入——十七岁的仙儿立在演武场中央，霜刃映得她眉心血痣艳如泣珠。"今日破境武圣！"少女扬起的剑锋割裂漫天飞雪，却在转身时露出稚气的虎牙，"等到了大圣境，咱们就去天上地上找能医好你的..."话音未落，凛冽剑气已震碎十丈外的试剑石。

此刻山风突然暴烈，卷着雪粒抽打在她脸上。帝无双玄色大氅上的暗金纹路在记忆里明明灭灭，他的手腕系着江月仙编的赤玉发带。三个人的影子在月下纠缠，有时是帝无双教江月仙练剑的手，有时是自己在寒潭边为仙儿梳理长发时落在水面的倒影。

夕阳终于沉入云海，最后一线金光如刀刃划过她颈侧。无数记忆化作荆棘缠绕而上，那些温言软语突然扭曲成毒蛇，她好像看见仙儿临终时的血沫溅在自己眼睫上，滚烫如那年沙煎包里溢出的玫瑰糖浆。

"不..."破碎的呻吟溢出唇缝，柳儿颤抖的指尖在岩壁上抓出五道血痕。冷汗顺着脊柱滑落，她终于蜷缩成胎儿的姿态，额角抵着冰冷岩石，却发现连这刺痛都成了开启记忆闸门的钥匙——那分明是仙儿第一次跌倒时，自己为她轻吹伤口的温度。

当北斗七星爬上东天，柳儿青白的手指终于松开了染血的绒花。山雾漫过她凝着冰晶的睫毛，那些鲜活的笑语随着晚钟余韵渐渐飘散，只剩星子落在她空洞的瞳孔里，映出黯淡的光。

当帝无双再一次睁开眼得时候，仙儿的尸体已经冰冷如铁，苍白如雪，就那样扔在地上。

帝无双缓缓起身，眼睛里爆闪出刺目的暗金色光芒。

他轻轻挥动右手，江月仙的尸体缓缓消散。“至此，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你这个人。我帝无双，当一往直前，直到诛灭逆贼，脚踏苍天。”

帝无双感受到自己的境界，已经到了半步圣王境，只差渡过圣王雷劫便可到达圣王境，自己的肉身也只差渡劫而已。

“天衡，等着我，很快你便可以回到我的身边。”

帝无双摇身一闪，便到了钧天的界岭海边。

帝无双立于界岭海断崖时，整片海域正在沸腾。墨色浪涛撞碎在龙鳞礁上，蒸腾的水雾裹着他暗金龙纹袍猎猎作响。帝魂在灵台中发出尖啸，鎏金色的魂火从七窍喷涌而出，将周遭百丈海水灼成猩红蒸汽。

第一道紫雷劈落时裹挟着太古罡风，帝无双双掌拍出的护体金芒里浮出万古帝印。雷霆幻化成九头巨蟒咬住光罩，毒牙间迸射的电浆腐蚀着他的护体罡气。他后槽牙迸裂的脆响混在雷霆轰鸣中，鲜血顺着颌骨滴落时竟在礁石上烧出星辰图案。

雷海降临的刹那，整片苍穹化作雷霆熔炉。赤金双色雷龙从云涡深处探首，龙须扫过之处空间寸寸崩塌。帝无双左肩突然炸开血花，穿透他四肢百骸拖拽出森森白骨。海水被雷火煮沸成紫色毒瘴，海底沉积的远古兵器残骸受劫气牵引，化作利刃风暴绞向他脊背。

"喀嚓！"胸骨在混沌雷柱下化为齑粉。帝无双嘶吼时喷出的魂火在半空凝成帝冠虚影，却被赤雷劈成漫天流萤。他灵台中的帝魂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射出亿万道因果金线，将劈落的雷霆编织成淬炼神魂的熔炉。

当寂灭金雷贯穿天灵时，帝无双周身毛孔同时喷出血雾。肉身劫与神魂劫在此刻交汇，每一滴血液都承载着三千大道威压。他看见自己破碎的元神在雷池中沉浮，帝魂如莲花般次第绽放，每片花瓣都烙印着镇压诸天的法则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