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91章雪恨雪衣!又是王雪衣……
第91章第91章雪恨雪衣!又是王雪衣……
刚过寅时,夜色如一块凝重的黑冰,将所有光亮冻结在其中。
执戟的禁卫往来封锁宫门,步履沉重而匆忙,甲胄上的冷光掠过眼底,带来一丝切肤般尖锐的寒意。
沈荔自马车上下来,险些被扑面而来的凛风吹得一个趔趄。
萧燃伸手,稳稳扶了她一把,开口说了自郡王府至宫门下的第一句话:“今夜恐生变故,我需去巡视宫门。”
天子崩殂,宫中人手骤增,一片混乱。若有人趁机串通禁卫逼宫,则长公主危矣。
所以,萧燃必须亲自镇守宫门。
沈荔心中清明,颔首嘱咐:“小心行事。”
萧燃依旧攥着她的腕子,那双因压抑着太多情绪,而显得格外深暗的漆眸定定望着她。
只是目光相触的一瞬,沈荔便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轻声道:“西殿有长公主在,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萧燃这才松开了手,后退一步。
“你亲领一队人马候于西殿,务必护住阿姊与王妃!”他转身吩咐武思回,声音比夜色更沉,比寒风更冷。
西殿内已跪了一地的人。
宫女和内侍伏地啜泣,诸位太医则是摇首叹息,天子近臣满脸悲愤地望向帷幔后天子鲜血未干的遗体……谢叙也在,见沈荔裹着一身寒意入殿,便朝她略一颔首致意。
皇子在乳母的怀中哭啼,废后杨氏却恍若不闻,只怨恨地盯着守在龙榻前的摄政长公主。
她的喉咙已经喊哑了,又干又痛——
可她必须继续哭喊下去,只有声音足够惨烈、足够尖锐,才能闹出足够的动静,吸引禁卫和近臣前来。
否则,方才西殿的宫人闯入的那一瞬,她恐怕就被无声无息地抹杀掉了,哪还有反咬萧青璃的机会呢?
“我亲眼所见,陛下是饮了宫人呈上的清茶,才突然呕血气绝……”
杨阿婢睁大双目,仿佛还未从变故发生时的极度惊恐中抽神,“太医也从陛下饮过的杯盏中验出了残毒,真相昭然若揭!定是这贱婢受人指使,毒害陛下!”
她并未指名道姓,可众人皆知,西殿如今的宫人,皆是长公主亲自挑选来的可靠心腹。
“指使者”暗喻谁,已是不言而喻。
一时间,天子近臣的目光纷纷投向纱幔后那道沉稳大气的倩影上,有人厉声斥责正欲伏地辩解的掌事宫女,主张即刻将这群宫人仗杀;有人膝行向前,请求长公主殿下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萧青璃始终不语。
她只是沉默着,仔细地替龙床上的幼弟擦去口鼻的血污。帕子洇红了一张又一张,当那些黑红的污血擦拭干净,便露出了少年脸颊上那几道淡青色的、纤细的指痕。
在他误饮下鸩毒后,有一个骨量纤细的女子曾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的哭喊、惊惶一并堵在了喉中。
真是个傻子,生死关头也不会反抗……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怀疑过那人。
今夜,萧青璃本该来陪着幼弟的。
可她不能——明日含章便会退位让贤,她若深夜留于宫中,恰巧在天子“急症病逝”时陪伴在侧,难免令天下人疑心。
她能做的,唯有吩咐亲信的宫人日夜服侍,安排心腹太医轮流候命。
是以当宫中不详的丧钟急促敲响时,她的确不曾想到,含章短暂的人生结束会在幸福到来之前,倒在离自由最近的那一刻。
殿中人声嗡杂,哭声、斥责声、辩解声交织成一片厚重的洪流,汹涌着向她裹挟而来。
奇异的是,当她握着沾有幼弟鲜血的帕子站起,自帷幔后缓步走出时,外间所有冗杂沉重的声音顷刻间停了,化为一片俯首的沉寂。
就连杨阿婢亦在她的目光扫来一颤,下意识后退半步。
“尔为废后之身,待死罪人,又是因何私离冷宫,现身于陛下寝榻之侧?”
萧青璃的目光如刃,一点点剖开杨氏惊慌的伪装,冷声逼问,“陛下颜面指痕赫然,显是遭人用力捂压所致。当时仅你一人近身御前,焉知不是你这罪徒弑君犯上在前,构陷栽赃在后!”
“陛下念及夫妻情分,准我入殿探视皇儿,这才正巧撞上你弑君夺位的阴谋!”
杨阿婢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单薄的双肩微微发颤,“是,我是戴罪之人……正因如此,陛下才是我唯一的倚仗,我如何会害他?”
掌事宫女猛然擡首,切齿道:“因为你想让皇子登基,妄图翻身!”
“你……你胡说八道!”
杨阿婢泪流满面,咬着唇屈辱道,“我一介废后,入殿觐见前,连头发丝里、指甲缝中都被你们搜查干净了,并无半点可疑之物,如何毒害陛下?”
“既如此,”萧青璃冷冷问,“陛下中毒之时,你为何不呼救,而偏要等到无力挽回之时?”
“因为……因为我害怕,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杨阿婢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张小脸苍白若纸,又带着分娩不过半月的虚弱,哭起来的确能让人心生恻隐,“陛下尚有遗言未了,我惟恐错过,又慌又怕,故而未能及时出声。”
“哦,那陛下对你说了什么?”
“陛下亲口同我说,长公主今日秘密入宫面圣,令他心生惶恐,这才召我相伴……”
“废后安敢在此含血喷人!”
一名内侍手捧镶金木匣,直身禀告,“陛下今日,不过是向长公主殿下表明禅位让贤的决心而已,有此御笔亲书的退位诏书为证!”
“不可能!这简直是荒谬!”
杨阿婢指尖掐入掌心,瞠目厉声道,“陛下怎么可能放着亲生儿子不顾,反而传位给长公主?定是萧青璃见陛下有立储之心,威逼他禅位不成,便唆使刁奴痛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