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84章反咬你输得可不冤啊,……
第84章第84章反咬你输得可不冤啊,……
萧燃轻轻一抖手腕,震落刀锋上残留的血珠。
他散漫擡眼,轻冷的目光掠过那名试图潜逃报信的谢氏党羽尸身,落在了身姿笔挺而俊雅的青年身上。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
有人惊惶后仰,打翻了案上的酒盏;有人双手撑案,愤愤然欲起身;还有人默默垂首,恨不得隐入阴影之中……
无数张或惊疑、或恐慌的脸定格在原处,不知是因为那蔓延的血腥气,还是因为这猝不及防的逆转。
给予谢中丞的致命一击的,竟是他的从侄谢叙!这着实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而正因为出列指证的人是谢叙,是谢敬一手提拔的谢氏子弟,他手中的这份账目才更显可信,不容置疑。
萧青璃接过宫人转呈上来的账册,大致翻看一番,眸色如寒霜凝结,骤然冷沉下来。她唤那名跪伏于地的谢氏谋士:“你且仔细辨认,此账是真是假?若有半句虚言,立斩不赦!”
文士忙膝行向前,双手哆嗦地接过这本烧焦了一角的账簿。
他一目十行地仓皇翻阅,仿佛有恶鬼持刀抵喉般,从头翻到尾,指腹一沾口水,又从尾翻到头,终是颓然伏地,战战兢兢道:“回……回殿下,这的确是主君……不,是谢敬命小人暗中销毁的秘账。”
萧青璃怒斥道:“好你个谢敬!勾结燕子匪党同伐异在先,串通杨氏外戚搅乱朝政在后,竟还敢私开矿脉、铸造兵器!你是要谋逆不成?”
谢敬亦勃然色变,踏前一步道:“此乃栽赃陷害!请殿下细想,若臣真有暗中销毁的阴私账目,又岂会落于旁人手中?光凭一个来历不明的匹夫,一个、一个……”
他指向芝兰玉树般俊秀的青年,甚至无力痛骂家贼,只拢袖重重一躬:“谢某宦海沉浮十余载,对大虞之忠心,可谓天地可鉴、日月可昭!恳请陛下与殿下明察秋毫,切勿因谢氏内斗而误信小人谗言,寒了忠良之心啊!”
对大虞忠心,并不代表对如今的摄政女君忠诚。
萧青璃看向谢叙,带着些许审视之意:“小谢卿,你不妨说说,这账册从何而来?”
谢叙躬身,从容不迫道:“乃是从父亲口交待,命臣杀人灭口后焚毁证据。臣不愿为虎作伥,便私下将账册留存。”
“谢敬不仅是谢氏的家主,更是你的从父。”
“是。然‘天地君亲师’,为人臣子,自当先国后家,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上不负君恩,方为立身之本。”
谢叙垂眸拱手,广袖如流云垂落:“臣,只是选择了心中正义而已。”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立即有文臣出列,慷慨陈词:“小谢公大义灭亲,实乃真君子!”
谢敬面沉如水,齿缝中挤出一声冷笑,连连摇首道:“谢韫之啊谢韫之,你如此含血喷人,不过是为了公报私仇!”
谢叙清润一笑,声音无波无澜:“那敢问从父,侄儿因何要报复您呢?”
谢敬咬紧槽牙,腮帮一阵鼓动,竟一时语塞。
此时,沈筠霍然起身,肃然行礼:“臣恳请陛下、长公主殿下,彻查谢杨二党所犯之案,以正视听,还天下以公道!”
越来越多朝臣站了出来,有清流中立派,亦有长公主麾下重臣,皆齐声道:“恳请陛下、长公主殿下,彻查谢杨二党所犯之案!”
大势已定,无力回天。
杨窈强撑的身形一软,咬唇跌坐回席位上,面色苍白,眼底满是毫不遮掩的不甘与愤恨。
她苦心经营的这场宫宴十分盛大,金盏玉盘,佳肴美馔,杨氏提拔上来的那几位文臣悉数到场,就连谢氏党羽也来了大半。
殿门一关,便可瓮中捉鼈,一网打尽。
雷声、风雨声,和着殿内的求饶声与怒斥声,交织成这场盛宴最讽刺的终曲。
然这一切,都与谢叙无关了。
任凭身后如何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任凭昔日依附谢氏的门生故吏接连被拖下高位、押入台狱,他始终淡然自若,只静静伫立殿前,凝望夜幕下翻涌的墨色云层,衣袂飘飖若乘风飞去。
“大公子为何要举证谢敬?”
熟悉而清冷的女音传来,令他凝滞的目光微微一动。
宫灯明亮,将檐下斜飞的雨丝镀成暖黄的金丝,映照得沈荔红妆清艳,明丽无双。
谢叙移开目光,淡然笑道:“自然是为了……”
“不必拿‘大义灭亲’那套来搪塞我。”
沈荔隔着半丈远看他,眸色静若深流,“我想听实话。”
谢叙沉默了许久,腰间环佩在风中碰撞出清越的玉石声。
就当沈荔以为他不会开口时,那道比鸣玉更为雅润的声音徐徐传来:“世家家主之争,从来残酷。从父自诩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我一直都明白。”
沈荔凝眉:“令尊……”
“若阿父不曾死在从父手中,如今的谢氏家主,哪轮到从父?”
说着,他转过璞玉般的脸来,眉骨上干涸的鲜血宛若朱砂灼目,静静地看着她,“若非我要为父母守孝三年,不得议亲,又怎会眼睁睁看你嫁作人妇?”
沈荔退后半步,肃然道:“大公子慎言!”
那半步落在谢叙眼中,却宛若天堑难填。
“抱歉,是在下失言了。”
他似是讲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自顾自笑了声,便复又将目光移开,重新投向乌云未散的夜空。
良久,轻叹一声:“真是可惜……从父年过半百,我原想等他下个月过完寿诞,再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