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35章请缨“我是被阿父扔下……
第35章第35章请缨“我是被阿父扔下……
沈荔的确不想,也无暇念及萧燃。
她此刻正垂首坐于茶室中,面对兄长既急且忧的质询。
“阿荔,你这是胡闹!”
沈筠这两日方能勉强下地行走,面色仍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他肘撑凭几坐于榻上,素来从容的声音难得染了几分急切:“偌大一个学宫莫非无人可用了,什么琐碎之事都要你亲自操持?”
“学宫唯我一名礼学夫子,的确无人可用。”
眼见沈筠蹙眉立眼,沈荔轻眨眼睫,忙放缓声音道,“阿兄伤势未愈,切不可动怒。桑枳,快扶阿兄躺下。”
“你若真心疼我这个做兄长的,便不该叫我担忧。”
沈筠轻轻推开前来搀扶他的桑枳,徐徐吐息,方道,“洛邑重建,欲重开学宫教化万民,为兄也知他们缺乏经书典籍,必定要从兰京学宫借调人手。可洛邑是什么地方?北有北渊,西接乌池,群狼环伺,更两度沦陷于敌手,虽于三年前收复,却也和死城无异……你说我如何放心,让你前去那等虎狼之地?”
“洛邑经过三年休生养息,已不似从前凋敝。何况非我一人前去,而是有各门夫子、男女学生与典学数十人,与我一同北上。”
“人数再多,也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人。”
“其中不乏有世家子弟,有健仆侍从随行,可当一支卫队。”
沈筠说不过她,捂着胸口平复呼吸半晌,方擡起一双复杂又无奈的眼来:“阿荔,你实话同我说,你是不是因我受伤之事与丹阳郡王起了争执,这才负气北上?”
闻言,沈荔怔了怔,随即漫出无尽的酸楚来。
她知道阿兄在担心什么——担心她与母亲一样,因婚姻不合离家而遭逢不测,届时活着的至亲血脉便要背负这锥心之痛,煎熬余生。
“不是。”
虽然她近来的确有意疏远萧燃,并认真思考着和离的可能性,但那并非她做此决定的原因。
“我承曹公之志传道授业,执掌礼学教席,这件事只有我能做,我便去做了,并不为其他。”
沈荔语气平静,却透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清明坚定。
兴宁十年的那场大雪落下,于兄妹俩心中留下了长达十一年的寒痛,使得他们面对姻亲时有着同样的悲观迟徊。
但沈筠知道,同样面对一段可能不会善终的姻亲,阿荔的态度与他终有不同——
他因为情怯而迟迟不敢开始,阿荔却已做好了随时抽身的准备。
因为不信任姻亲,故而她不会沉湎,更不会为了一个男子而动摇自己坚守的道。
他的妹妹,比他勇敢许多,清醒许多,却也……
令他心疼许多。
沈筠菱花般薄唇微微翕合,想再劝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沈荔知道阿兄多半是松口了,便微微一笑,以沸水注入茶盏,沏出琥珀色的清茗。银炭肆意播撒温暖,茶室中馨香静谧,馥郁芬芳,这本是一个极为惬意的秋末午后。
直至一名神色匆忙的信使策马飞奔入府,从宫中带来了一个令所有人胆寒的噩耗——
扶离魏氏、苏氏两大世家打着“宁投北渊,不臣妖妇”的旗号,串通城门校尉开门献城,使得北渊铁骑长驱直入,侵占章夷、翎城两处重要关隘。
二城太守一降一死,粮草劫掠,百姓被屠,战火直逼汉中。
一旦北渊抢夺汉水关隘南下攻伐,则兰京危矣!
那颗支撑朝局平衡的关键榫卯终于松动,轰然砸落。
长公主萧青璃看着扫落满地的边防沙盘,陷入良久的沉思。
所有人都知道,朝廷扩丁改税只是这群软骨士族叛变的借口,但她的确让他们揪到了这个借口。
这是她的错。
萧燃父子用性命打下的两座关城,如今得之她手,却也失之她手。
殿中文武近臣为粮草和出兵路线争得不可开交,嘈杂的人语声嗡嗡地响着,吵得她头疼。
萧燃便是在此刻迈入大殿,那年轻挺拔的身影如定海神针穿过人潮,于是沸腾的吵闹声便随着他的步伐靠近而逐渐平息,归于悄寂。
“阿姊,下令吧。”
他擡眸,眼底一点寒芒如刃,平静而笃定道,“命我清点粮草辎重,即刻领兵收复失地。”
议事结束已近子时,萧青璃并未回长公主府,而是信马由缰地在空旷的街头闲逛。
夜色浓稠而冰冷,萦绕着凄清的冷雾。
她很想策马飞奔出城,去军营同元照商议行军部署,去激励即将出征远行的将士,那里是她厮杀出来的、如故乡一般亲切的地方……
可她不能。
但凡她表现出些许的任性,身后远远跟随的亲卫与礼官便会以身死谏,恳请她以大局为重,坐镇朝堂。
她被困在了这具躯壳里,也被困在了明堂之上。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不后悔。若能以身入局,换天下太平,又有何不可呢?
可是,她真的是那个能终结战乱,为天下百姓带来福祉的女君吗?
身下马匹在一处府宅前停下,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继续漫步前行。
萧青璃擡首望去,只见阑珊的灯笼于寒风中摇曳,镀亮阶前矗立的阀阅和醒目的“沈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