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一寸灰 - 晓棠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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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这是方子,你……”太医刚要递到不住躬身致谢的福安手中,瞥到禁卫军统领冷眼扫过,忙改了口,“我让药童替你抓药送来,你伺候好世子要紧。”

“大人,我家少……世子,病得不重吧?”福安忐忑地问道。

太医余光瞄着林远,“本只是普通的风寒,但世子有气虚气滞的底子,近来频繁忧思惊惧,因而高热不退,尚需妥善调理。过了今夜,若是褪了热,我再开些安神定志,温补调和的……咳,太医院还有些珍稀药材,我看也是使得的。”

福安连连作揖,“多谢,多谢大人,有劳了。”

送走了太医,福安转回来,林远还负手站在中堂,打量着院子。他对这位身材高大,面上有一道刀疤的将军有些天然的畏惧。虽知晓其乃容珏副将,之前也在丰城府邸见过那么一两回,只是未打过交道,话也不曾讲过。进宫以来,禁卫多有襄助,但少爷特意叮嘱过他,在宫中要谨言慎行,不要与人添烦。

他今晚跑去太医院求助,根本无人搭理,走投无路之际,方才乱投医。

“还有事?”见福安磨磨蹭蹭地,林远开口问道。

“实在是辛苦将军了,特地从府中赶来。”福安结结巴巴,“待世子康复……”

“行了,”林远不耐烦地打断,“好生照应,有事便找当值的禁卫寻我,不必顾虑。”

“是,是。”

林远走后不久,太医院的药童就送来了配好的药材。福安打小跟在向瑾身边,虽每每心焦不减,但侍疾的琐碎驾轻就熟。他带了用惯了的小药炉在身边,摆在房门外,边熬药边听着房中动静。

向瑾外表隽秀乖巧,又打小是个药罐子,在外人眼中楚楚惹人怜爱,极少有人知晓他骨子里混不吝的性子。

福安熬好了药,自己先试了试,半晌无恙,便端了进去。

向瑾意识浑噩眉头紧锁,该是极为不适。但他病得次数多了,昏沉中也凭借本能配合着。福安扶他半坐起来,不太费劲地就把药喂了进去。

“少爷,你要快些好起来,”福安掖着被角,哭唧唧地,“这破地方我一点也不喜欢。”收拾利索物件,他守在床边,经历这一整日的忙碌揪心,不多时便熬不住,趴在榻边睡着了。

向瑾睡得不踏实,夜半辗转惊醒,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他伸手将福安放在一边的水够了过来,喝了半杯。福安迷迷糊糊地,伸手至他额间,“少爷,您还烧着呢。”

向瑾脱力仰倒回去,对着床顶的雕花罩子翻了个白眼儿,“嗯,快熟了。”

病去如抽丝,荣国公世子入宫第一日就高热不退,小小风寒,缠绵病榻半月有余……这病秧子的绰号,不胫而走。

“怎么不烧死,至少烧傻了才好。”李嬷嬷侍奉太后茶点,阴阳怪气地诅咒。

刘太后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贡茶,慢悠悠道,“不过一个总角小儿,你何必如此容不下。”

李嬷嬷啐了一口,“您就是心太善了,要我说,向家子,便是婴童,也阖该夭折。乱臣贼子,早晚断子绝孙。”

太后嗤笑一声,“你这张嘴啊。”

养心殿中,诸位阁老又站了大半日,身心俱疲,陆续告退。礼部尚书徐顾坠在在内阁首辅之后,缓步走至门边,又转头走了回来,“臣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成景泽晾了他片晌,鹰隼一般的目光威压如有实质一般,眼瞅着徐大人额头汗珠扑簌簌地掉,扔给他一个字,“讲。”

“禀陛下,”徐顾汗流浃背,硬着头皮道,“这几年陛下与太后以国家社稷为重,勤俭节省,为天下表率。如今适逢国丧期间,太后深明大义,早些日子便传了口谕,下月初的寿辰不事仪典,只略作法事祈福即可。但臣以为……”

感受到帝王的不悦,徐大人急速地吞咽,垂首战战道,“臣以为礼不可废,陛下的拳拳孝意寿礼可表。陛下与太后皆不喜奢靡,是以臣自作主张,欲取太医院珍藏的百年炼制丹丸,以备太后寿辰之礼。谁知……谁知臣昨日询问院判,那山参竟被私自入了药。”

成景泽目光落在徐大人恨不能蜷至胸前的发顶上,久久未语。

这位礼部尚书大人乃首辅弟子,不仅是他,朝中大半数旧臣皆是文臣,即便在武帝时期并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时至今日也早已抱团取暖。最初,他们在新帝的雷霆手段下如履薄冰,但他们始终清楚,自己手中的经国安邦之脉络,背后的世家门阀之磐石砥柱,乃帝王立根定足的捷径,只要不当那出头鸟,则早晚会等来翻身之日。

现如今,战乱渐歇,百废待兴。一众文臣扬眉吐气,打压武将,拿捏帝王,不过轻车熟路之拿手伎俩。

“陛……陛下……”徐顾壮着胆子抬头。

“皇宫内院,凭空遭了盗贼不成?”成景泽反问。

“自然不是,”徐大人祭出准备好的说辞,“药材乃太医取用,但却是在禁军统领林远威逼之下。此种行径,与强盗无异。林远仗着自己的战功和陛下的信重,向来行事狂悖无矩……若是任由其肆意妄为,则国法宫规何在?”

皇帝面上瞧不出喜怒,“既然有违法度,那明日早朝宣林远进殿,秉公处理即可。”

徐顾,“……是。臣,告退。”

成景泽随手拿起一本折子翻着,隐在暗处的无一见陛下没有即刻回寝宫的打算,便闪身而出。

无一等了半晌,忍不住开口,“陛下……”

成景泽仍没搭理他。

无一心直口快,“这帮穷酸迂腐之辈,没安什么好心眼儿。不过一条破人参而已,根本就是在借题发挥。”

成景泽撂下折子,挑了挑眉,“你之前不是也瞧他不顺眼?”

无一噎了噎,“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无一挠头,“这就好比……好比一个厩子里的马,平日互相尥蹶子归尥蹶子,但面对挑衅的野犬,绝对一致对外。”

成景泽无语,“林远若是听到你这个比喻,第一个先踹了你。”

“切,他也得有这个本事。”无一哼哼两声,“可惜这帮老古董打错了算盘,还妄图挑拨离间。林远不护着向家的小子,您才会迁怒他呢。”

倒也未必,小题大做的目的多为试探。飞鹰军权柄归属几乎足以动摇国本,成景泽对向家子态度如何,举足轻重。

“说正事。”成景泽截断他这暗卫头子的夸夸其谈。

无一顿了顿,“夫人已回信,她选第二条路。”

成景泽闻言怔了一瞬,这个答案如他所料,却并不如他所愿。

“……好。”

翌日清晨,微风徐徐,春光正好。向瑾风寒痊愈,终于得以迈出门槛,在院中活泛活泛身子。刚用过早膳不久,内务府大太监来传,“太后召见世子,速速随老奴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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