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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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的日子很快来到。汤夏和要回江城上学了,而秦文澈要回渝州继续教书育人。但是他们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在之后的日子里,秦文澈经常同汤夏和发消息,汤夏和也常常给秦文澈分享生活中碰到的有趣的事情。
过去三年,汤夏和的生活好像渐渐地“死了”。除了给秦文澈写信,他不能从生活中的其他事物里感受到更多让他振奋的东西。哪怕自己再如何地获得学业上的成就,他也时常因秦文澈没能亲眼目睹这一切而感到可惜。他希望秦文澈能为他骄傲,否则,这一切好像都变得没那么有意义起来。
如今,汤夏和感觉自己的生活又“活了”过来。
四月底,秦文澈带的英本方向的毕业班结束了申请,他也因此能够提前回到首都休假。
飞机刚刚落地北京,秦文澈就收到了汤夏和发来的消息。他告诉他自己即将作为江城的大学生代表出席在北京举办的英语辩论赛,主题领域是经济与金融。秦文澈商赛经验丰富,汤夏和希望他能对自己和自己的队友两人作出指导。秦文澈答应了下来,又问汤夏和什么时候到北京。
五月初,汤夏和带着队友来到了北京,进行了今年第二次与秦文澈的见面。秦文澈对此早有准备,他曾经也接触过一段时间的英语辩论,在任教高中也是校英语辩论社团的指导老师。过去没有工作的十几天,他认真研究了汤夏和所参加赛事的往届比赛录像,已经对整个比赛的走向有着非常清晰的把握。
过去,汤夏和主要在英语演讲与综合能力上较为出众,对英语辩论并没有很深的涉足,这次也只是作为表演赛阶段的嘉宾出席。他的队友盛清则是有着三年辩论经验的研究生。因此,汤夏和对英语辩论的流程略有一些了解。
两个人住的酒店离秦文澈的家很近,比赛开始的前三天,两人每天都会来到秦文澈家里听他上课。由于训练时间紧迫,秦文澈快速地给他们讲解了围绕金融与经济主题的近期热点议题与破题思路。盛清辩论经验丰富,唯一不足的地方是他并不是商学院的学生,因此对专业知识不甚了解。听了秦文澈的讲解后,他对这次辩论似乎信心十足。
辩论赛开始的前一天,秦文澈上完课后,盛清先回了酒店,汤夏和在秦文澈家里吃饭。秦文澈主动问:“明天我可以去看比赛吗?”
汤夏和说自己还有内场的票,可以拿给秦文澈。他说着从包里找出一张票来。秦文澈接过那张票,细细打量着,在手里摩挲着,感受油印的气息与质感,忽然说:“其实你在北京的每一场比赛我都有去看。”
汤夏和愣住了,抬头看向秦文澈,可秦文澈不再继续往下说,而是把票放进自己的口袋,问汤夏和吃好了没有。汤夏和把碗筷放进厨房,跟着秦文澈上了车。回酒店的路上汤夏和一直在想刚刚秦文澈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自己曾经来到这里比赛?他为什么要去看自己的比赛?有好几个瞬间,汤夏和都要说出口,可看着秦文澈专心开车的侧脸,又明白秦文澈也许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他在心里逐一回想着过去在大型赛事里发言的场景,想象着自己当时所看到的、被舞台灯光照得光芒一片的观众席里藏着秦文澈,那些灰色的记忆突然被赋予了某种艳丽的、令他心脏不规律跳动的色彩。
汤夏和给秦文澈的票让秦文澈能够坐在一个很靠前的位置看见汤夏和,同时也离嘉宾候场席特别近。赛事开始之前,汤夏和跑到秦文澈面前同他打了一声招呼。
汤夏和穿着一身白衬衫,也许是有些热,把黑色西装外套脱下揽在手上。不知道谁给他画了一层淡妆,汤夏和本就皮肤细腻,这下更是唇红齿白,明艳动人。秦文澈伸手帮他把领带拉正,又用一只手捧了一下他的下巴,帮他擦去了一些汗水。汤夏和皱着一点儿眉头对他说:“秦文澈,我有点儿胃痛。”
秦文澈说:“你太紧张了。”他知道汤夏和的肠胃很脆弱,一紧张起来就更脆弱了。
汤夏和无奈地笑了一下:“是有点儿。”
秦文澈告诉他:“我以前打辩论的时候,上场前也紧张得不得了,但第一个人走上台开始发言后我就不紧张了。”
主持人上了台,汤夏和低头对秦文澈说自己要回去了。秦文澈在他走远之前叫住了他,隔着两个座位的距离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汤夏和,别害怕,我在这儿呢。”
汤夏和给了他一个微笑,往台口走去。
本次比赛采用积分制,从早到晚一共比三轮。第一轮的公布辩题刚好是秦文澈同两人分析过的,汤夏和和盛清抽到的辩位又是反方上议院,因此能够在准备的15分钟内快速构建自己的演讲,也有空去对正方两位选手的发言进行思考并提出质疑。因此第一轮两人的排名是第一。
第二轮两人抽到了正方上议院,汤夏和辩论经验不足,因此盛清让汤夏和第一个发言,因为第一个发言的人不用反驳任何论点。这一轮公布的辩题又是边缘议题,汤夏和对该辩题也并不熟悉,所以上台时明显非常紧张。好在他凭借自己过去丰富的演讲经验稳住了场面,底下秦文澈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盛清在第三位发言时也对汤夏和的论点作出了很多补充,为他被质疑的点作出了完整的解释,所以这一轮比完两人拿到了第二的位次。
第三轮比赛的辩题也在汤夏和与盛清两人的把控范围内,但这一次两人的辩位是正方下议院,汤夏和仍然先出场。正方上议院发完言后,汤夏和本来列出的所有论点都被上议院提及过并作出了完整的论证,因此他必须在轮到自己发言前对上议院提出的论点进行突破,或者寻找新的、更有说服力的论点。
盛清对这一轮的看法并不乐观,他们都没有想到上议院能够论证得如此滴水不漏。汤夏和也陷入一片焦灼之中。当轮到他上台的时候,他的脑中仍然没有什么思路,提出对上一位辩手论点的反驳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稿纸,安静了三秒,然后抬头看向观众席。
在这种水平的英语辩论场上,所有辩手在发言的7分15秒内都滔滔不绝,很少出现十秒左右的无话可说。坐在观众席的秦文澈看着大屏幕上的倒计时,用一只手托住了下巴。他并不是不为汤夏和紧张,但他更相信汤夏和能够找到破题的办法。
在漫长的十秒无言后,汤夏和终于打破了整场的沉默。他没有沿着正方的论点继续进行下去,而是深入分析了整个辩题的最深层原因,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解决方案。这一方案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因为这并不符合常规的思维逻辑。但汤夏和能想到这样做,是因为秦文澈在高中辅导他数学的时候,经常教汤夏和这样做。
他常常说:“你看到一道题,就要一眼看到他的本质,然后抛开一切,从本质开始分析。”
一时间,本来胜券在握的正方选手都低下了头,交头接耳起来。汤夏和发完言回到座位上时,盛清悄悄对他说:“我们应该能拿到表演赛的冠军。”
一切如盛清所说。
比完赛后汤夏和第一个去找了秦文澈。彼时晚风渐起,秦文澈将车开到会场门口,汤夏和同盛清告别后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秦文澈问汤夏和晚上想去哪里吃饭,汤夏和转过头去看着他,眨着一双眼睛思考了片刻后跟他说:“我们去青年路那家酒吧。”
那家酒吧就在会场附近,一到晚上就聚满了下了班来释放自我、四处交友的男男女女。秦文澈以前跟朋友一起去过,不喜欢那里轻浮的氛围,只一次就再也不愿过去。汤夏和提出要去那样的地方,秦文澈有些惊讶,但不想破坏汤夏和的好心情,他还是打起方向盘驱车赶往那处地点。
下了车后,汤夏和轻车熟路地往里走,跟酒保打了一声招呼,找到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下。秦文澈跟在他身后,看着汤夏和在平日里也露出他所不熟悉的从容,突然觉得过去的三年过得实在太快,而汤夏和也成长得太快了。他时不时给秦文澈寄去的信只是抓取了他生活中的一些点,将这些点放大给秦文澈看,可寥寥几张纸远远不够。点连成的线、线连成的面是什么样子?秦文澈想知道。
汤夏和一开始只点了度数不高的鸡尾酒,没有问秦文澈喝不喝,秦文澈自如地拿起两只杯子中的一只,将淡蓝色的液体灌入喉中,待喉咙适应了酒精的刺激,才问汤夏和上了大学以后是不是经常喝酒。
汤夏和的一只手托着杯子,一双眼睛像在笑:“还好……出来参加活动会喝,比赛赢了也会喝。今天我高兴嘛。”
秦文澈的目光落在汤夏和的身上,那人没有托住酒杯的那只手放在胃处,喝下酒后面部有些抽动,但仍有一种带着点笑容的迷离的感觉。他的嘴唇被液体湿润了后亮晶晶的,唇色也更红了些,秦文澈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头一回真切地从人身上品到了“妖艳”这个词的意味。
那些精于此道的,只是妖媚,秦文澈从不愿与他们多接触。可汤夏和很乖,和那些故意为之的都不同。他像是没有在意一旁的秦文澈一般,对着度数越来越高的酒精一饮而尽,眼尾的笑意不曾消失,秦文澈能看到他的愉悦。
突然,汤夏和看不到桌上的酒杯,也没有办法继续喝酒了,因为那时候秦文澈离他很近,特别是嘴唇。秦文澈是俯身凑过去的,汤夏和垂下眼去看他,能看到秦文澈那双漂亮非常的眼睛。
汤夏和的大脑有一些被酒精麻痹了,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秦文澈伸出手来捧住他的下巴,非常温柔地用嘴唇轻轻贴住了汤夏和的,尝到他口腔中果汁和酒精的味道。
“不许再喝了。”秦文澈说,像汤夏和还是个高中生时,他为了不让汤夏和吃太多冷饮而下达的命令,但又很是不同。具体来说,秦文澈的吻带着珍惜与爱护的意味,也带着品尝和占有的味道。汤夏和长大了太多,秦文澈都有点儿不认识他了。再看到汤夏和时,秦文澈就已然知道他们都已各自走出了各自的牢笼,成了这个社会上平等的两个灵魂。
“你的胃还在痛。”秦文澈说了一个陈述句,像是医生给病人下了诊断,“胃痛为什么还在喝?”
汤夏和手捂着胃的动作、面部忍耐而产生轻微的抽动、眼睛像含着泪那样微笑,这些都骗不过秦文澈的眼睛。
汤夏和大脑发懵,秦文澈的嘴唇碰过他后暂时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耐心十足地等着他的回话;然而他的手还按在汤夏和的脖颈,仿佛随时要与汤夏和接下一个吻。
汤夏和说:“疼痛是一种对存在的感知。我喜欢疼痛。”
秦文澈又很轻地用嘴唇去吻汤夏和,这一次他用味觉神经丰富的舌头尝到了汤夏和口腔里的味道。汤夏和的舌很软,他呼吸的节奏完全被秦文澈打乱了,迫于不能真正获取氧气的威胁,他用手轻轻推了推秦文澈的胸膛。秦文澈没办法,从他的口腔里退了出来。
秦文澈的手仍然靠在汤夏和的下巴附近,缓慢摩挲着,等店里吵闹的背景音乐过去,秦文澈突然问:“汤夏和,你喜欢我是吗?”
汤夏和弄不清楚秦文澈在做什么,弄不清楚他问这些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只是点点头说是。
秦文澈突然看起来很高兴似的,至少汤夏和能看出来他心情分外愉悦。他听见秦文澈说:“我不喜欢酒鬼。下次不许再喝酒了。”
汤夏和喝了酒的大脑程序还没从那个吻中回到正轨,秦文澈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给他那么多时间去反应,他接着说:“我也不喜欢看见你痛,那样我会担心。”
汤夏和感觉自己像在做梦,梦里自己随意被人伤害,他已经习惯了疼痛,并主动寻找疼痛,可这时候秦文澈对他说“我会担心”。他感受到本照不到自己身上的温暖,像下一秒就要幻化成泡沫的小美人鱼一般流下了激烈的泪水。
汤夏和唯一一次觉得秦文澈很坏,是知道他趁着自己喝醉,让自己说出喜欢他的时候。可即便如此,每每回想起那两个朦胧的吻,汤夏和还是觉得即使是这样的秦文澈,也还是温柔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