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嗒——嗒——嗒——

冰冷的水滴声自黑暗中传来，发出有节奏的回响。

顾步青身上忽冷忽热，仿佛被烈焰炙烤又堕入冰窟，混沌与清醒交织出狂乱的梦魇，逐步蚕食她的神志。

她费尽全力将残留的意识缠绕到那水滴声上……然后猛地将自己从那深渊中生生拽出。

一线微光从视野的尽头氤氲而至，笼罩着淡淡的红色。

她努力睁了睁眼睛——锐痛仿佛刀刃插入她的眼眶，突突地随着脉搏跳动——右眼的红雾又加深了几分。

她骤然记起——昏迷之前，那柄弯刀冲着她的面颊呼啸而来。

顾步青勉力将那疼痛压下，所幸左眼还能分辨周遭。

她偏过头，四下望去，这里好像是个天然石洞，潮湿的冷意从身下传来，梦中听到的水滴正是从洞xue中的顶石缝隙中渗出。

再仔细一听，似乎还能听到海浪拍岸声——这里应该距离海不远。

顾步青试着起身，却发现手脚被粗麻绑住，缚了不知多久，微微发麻。

她握紧拳头，又松开，让血液回流至掌心。

指尖摸索到绳结，她松了一口气——虽然缠得紧，但那些海倭似乎不懂怎么打死结，她用指尖一勾，轻巧地将腕上的绳索褪了下来，又解开脚腕的绳结。

肢体终于恢复自由，她稍稍活动了下筋骨，慢慢摸向洞口边缘。

即将迈入那光亮处，忽然她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迅速贴上崖壁，将自己没入阴影。

门口传来低低的争辩。

“此处关押重犯，任何人不得擅入。”听起来像是守卫的声音。

“兄弟，让开点，是泰哥派我们来的。”来人言辞客气，语气却甚是不善。

“那也不行，大哥命令了谁都不行。”守卫却语气强硬，不肯退让。

下一刻却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头骨撞上岩壁，随即是身体滑落的沉闷摩擦声。

另一人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你跟他废什么话。”

顾步青心中一紧，这些海寇怎么如此凶残，还和自己人动手？直接有些不妙，恐怕其中有异。

她凝神屏息，又往阴影深处藏了藏。

只见两名黑袍男子踏入洞口，跟在后面的那人举着火把，咕哝道：“妈的就让我们干脏活，万一让老大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

为首那人却冷哼道：“你没听说吗？要变天了……”

两人快步走入。

忽然，身后那人的火把猛地一晃，映照出空无一人的洞xue，地上只剩一堆被松脱的麻绳。

“我x……那女人呢？”

火把脱手，掉落在地面水坑中，发出幽幽回声，闪了一闪，熄灭了。

为首那海倭猛然回首，却发现同伴已无声无息地软倒在地。

“该死——！”他暴喝一声，拔刀在手，眼睛尚未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冷汗不禁涔涔而下。

忽有寒风自颈后掠过。

“咔哒！”

传来颈骨断裂的脆响，他眼中尚未退散的惊恐已然凝固。

顾步青从他背后现身，身形如同鬼魅。

做完这一切，她感到有些微微脱力，稍微休息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扯下那人身上的黑袍披上，又解下武器，溜出洞口。

夜已深，乌云翻涌，遮住了月光，岛上海风裹着腥咸与寒意，贴着崖壁呼啸而过。

顾步青悄悄藏身于崖边的灌木中。

四下观望了一遭，牢房果然在面向海一侧的崖壁上，距离海倭停船的港口还需经过营地和一片空旷的海滩。

前方有几名海倭正在四下巡逻。

正当她发愁没有遮蔽掩体可供潜行至港口，忽然，一道尖锐号角划破夜空。

紧接着，远处一队海倭奔走而来，她心生一计，拉紧兜帽，迅速混入队伍之中。

“怎么回事？这大半夜的吹号。”队伍里有人抱怨道。

“好像是老大出事了……”

几人一边低声议论，一边绕过崖口，朝北侧营地奔去。

顾步青趁机脱离队列，躲入一间营帐后的阴影之中，再度转向，准备趁人不备，冲入港口。

她忽然止步。

前方不远处，数名海倭押着一个人，正往她原先逃出的山洞监牢方向走去。火光映照下，那人披头散发，身形却无比熟悉。

——赵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