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国庆假回来高二年级准备了一场班级篮球赛,几乎所有的男生们都在关注这场比赛。男生的胜负欲起来后是很可怕的,更何况是在这个年轻气盛的年纪。
体育课上大家都积极地训练,顾畅在篮球对抗中意外摔倒,手掌擦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蹭破了一大片皮,渗出血珠,混着砂砾,看着颇为狼狈。
他疼得龇牙咧嘴,坐在地上,一时没爬起来。周围几个平时一起打球的男生嘻嘻哈哈地围过来,有的调侃他“太菜”,有的催他“快起来别装”。
顾畅皱着眉,忍着疼,有点下不来台。就在这时,安乐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碘伏棉签和创可贴。
以前体育课林逸和安乐都会躲到超市或者树荫下,从来不会来室外篮球场——他们觉得太晒。文科班会打篮球的人不多,为了凑人数,有点基础的陆淮也被拉去训练并准备让他上场。
自那以后,林逸每节体育课都拉着安乐来看男生们打篮球,还会准备水。不过安乐没想到他包里竟然还有药品,美其名曰怕陆淮受伤。“我怕陆淮吃醋,你快去帮助同学。”就这样安乐被林逸拉出来爱护顾畅去了。
顾畅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以为安乐是来落井下石看笑话的。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安乐却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眉头微蹙,目光落在他血糊糊的手掌上。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撕开碘伏棉签的包装,动作并不算特别温柔,甚至有点生硬,但非常利落。他先用干净的纸巾小心地拂掉伤口周围的大颗粒砂石,然后直接用碘伏棉签按了上去。“嘶——”顾畅猝不及防,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安乐擡眼瞥了他一下,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疼?打架骂人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这点伤就受不了了?”话虽如此,他擦拭伤口的力道却明显放轻了些。顾畅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咬着牙忍着火辣辣的刺痛。他看着安乐低垂的眉眼,专注地清理着他掌心的伤口,那认真的样子,和他帮林逸擦雨水时如出一辙。
一种强烈的、复杂的情绪冲击着顾畅——是疼痛带来的生理刺激,是被人当众“伺候”的尴尬,但更深层的,是一种被“敌人”以德报怨的强烈震动和……一丝难以启齿的羞惭。
安乐的动作很快,清理干净,贴上创可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另一片干净的创可贴塞到顾畅另一只没受伤的手里。“自己换,这个防水。”
说完,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没再看顾畅一眼,转身就走了。临走前,他目光扫过旁边那几个还在看热闹的男生,眼神带着点冷意,那几个男生讪讪地闭上了嘴。
顾畅捏着那片小小的创可贴,看着安乐走远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上被妥帖处理过的伤口,那消毒水的气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掌心火辣辣的疼还在持续,但心底某个地方,却像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冷却,继而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暖流和巨大的茫然。
他之前所有的挑衅、所有的轻蔑,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幼稚和不堪一击。安乐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并非软弱可欺,他可以选择针锋相对,也可以选择……以另一种方式,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抗。
顾畅看着那片创可贴,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过去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和浅薄。而那个被他轻视的“娘娘腔”和他“护着”的朋友,似乎拥有着他所无法理解的、更坚韧也更广阔的力量。
墙,彻底倒了。剩下的,是废墟上的茫然,以及一丝悄然萌生的、想要重新认识的冲动。
体育课后的日子,空气里总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凝滞感。顾畅总不自觉地搜寻安乐的身影,目光追着他利落的短发,看着他在走廊上与林逸说笑,连背影都带着熟悉的倔强。每当四目相对,安乐依旧会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弧度,可顾畅却再读不出从前的敌意。
第二天午休,顾畅躺在床上,攥着草稿纸在数学题里打转,余光瞥见安乐抱着作业本路过。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拦住人,喉结滚动半晌才憋出句:“这道题……你会吗?”
安乐盯着他指的函数题,嗤笑一声夺过草稿纸,看题想了一会。指尖重重戳在坐标系上,“对称轴都找错,顾畅,你是故意来消遣我的?”尽管语气刻薄,安乐却在他床前坐下,抽出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阳光斜斜穿过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讲解时习惯性咬着笔尖,声音清冷却足够耐心。顾畅没在听题,目光黏在他泛着淡粉的唇上,直到安乐突然合上笔帽敲他手背:“发什么呆?听懂没?”
“没……”顾畅故意拉长尾音,在安乐要起身时拽住他校服衣角,“再讲一遍?”换来一记白眼,却真的又听了遍更细致的讲解。
临走前,安乐把草稿纸拍在他桌上:“下次再问这么蠢的问题,我帮你把脑子捐给需要的人算了。”
顾畅听完也不好意思地和安乐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