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2

破冰2

高二的生活在暑气渐散中铺展开来。顾畅那带着轻蔑的“娘娘腔”称呼，起初像根细小的刺，时不时扎向安乐和林逸。

安乐总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用同样锋利的言辞回敬过去，两人唇枪舌剑，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林逸则总是第一时间拉住安乐的胳膊，低声劝着：“别理他，随他去说，不值得生气。”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缓冲着顾畅的恶意。

开学第一周，顾畅的嘲讽依旧，但频率似乎有微妙的下降。

一次课间，他正想开口，却看见安乐侧身对着林逸，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物理习题集，指尖轻轻点着某处，声音清晰而平静：“这道题，你上次卡住的思路其实是对的，只是这里受力分析漏了一个分力。”阳光透过窗户，勾勒出安乐专注的侧脸和林逸认真倾听的轮廓。

顾畅那句到了嘴边的刻薄话，不知怎地就卡在了喉咙里。他第一次注意到，安乐讲解题目时那种沉静而专注的神情，没有一丝矫揉造作，只有纯粹的知识传递。

那个总是对他龇牙咧嘴的家伙，此刻眼神里的专注，竟透出一种……纯粹？就像常常在他身上闻到的青柠香。顾畅撇撇嘴，把话咽了回去，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改变是无声浸润的。

第二周周日，天气骤变，中午放学时，狂风卷着冰冷的雨点砸了下来。没带伞的同学挤在走廊里哀嚎。

陆淮和顾畅都没带伞，他们准备硬冲进雨幕。陆淮还在犹豫着，顾畅已经跑出去了十几步，冰冷的雨水立刻把他浇了个透心凉。他低骂一声，抹了把脸又跑了回来。

他们正为如何回家发愁时，一把伞送到了陆淮的手里“你们拿着吧，我和安乐一起回去。”陆淮愕然回头，撞进一双沉静的眼睛，是林逸，他还温柔地笑了笑。

林逸的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任何邀功或施舍的意味，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安乐擡手戳了戳林逸的肩头，又斜睨着顾畅，语调慢悠悠的：“哟，英雄救美啊？”顾畅被雨打了一遍，狼狈不堪，看着林逸平静的脸，又看着安乐挑衅的神情，那句习惯性的、带着刺的“用不着你假好心”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他喉咙有些发紧，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尴尬和一丝微妙的情绪涌了上来。他僵硬地嗯了一声。

他们四人沉默地走在雨幕中。顾畅能清晰地听到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还有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他眼角余光瞥见安乐另一侧肩膀几乎全湿了，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顾畅心里那堵由偏见筑起的高墙，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口中的标签，与现实中的这个人，似乎存在着巨大的偏差。

到校门口时，安乐考虑到了陆淮和顾畅可能不顺路，于是开口了：“我和林逸一起坐车回去，你们跟着我到车那边，我这把也给你们。”

雨丝斜斜掠过伞沿，安乐的青柠香混着潮湿的水汽钻入鼻腔。顾畅盯着自己鞋子溅起的水花，突然发现那个总用尖刺武装自己的少年，此刻正把伞面悄悄往林逸那边倾斜——就像林逸曾为他挡住顾畅的恶意那样自然。

那天之后，顾畅再没有主动挑衅过。那句“娘娘腔”仿佛从他的词汇库里彻底消失了。

林逸和他毕竟是同桌，两人的关系很快就熟了起来。就连他偶尔和安乐目光相遇时，对方也不再像只充满敌意的小兽般立刻竖起尖刺。他看顾畅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既然你不找茬，我也懒得理你”的平静。

封闭式校园的日子像被按了循环键，白天是排得满满当当的课程，夜晚是写不完的习题。每当课本上的字迹开始模糊，林逸就会托腮望向窗外，任由思绪飘向和陆淮有关的琐碎日常——或许是对方低头讲题时垂落的睫毛，又或是分享零食时不经意相触的指尖。这些细碎的期待成了日复一日的调味剂，让枯燥的时光变得充实而温柔。

随着相处渐深，他和陆淮愈发熟稔。作业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成了他们感情的注脚。遇上解不开的难题，林逸总会习惯性地转身找陆淮；班级里有了状况，他也第一时间想到找这位可靠的班长商量。而陆淮也会不厌其烦地回应每一个求助，享受着被林逸需要的踏实感。

他们几人偶尔同行时，林逸会看见顾畅不自觉地往安乐身边凑，轻嗅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青柠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