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与意外
初雪与意外
十二月的第一个周五，这座城市迎来了初雪。
细碎的雪沫在午休时分悄然飘落，渐渐变成纷扬的雪花，给灰扑扑的校园复上一层薄薄的白。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同学们纷纷涌到窗边。
姜玧儿也站在人群外围，安静地看着窗外。南方的雪总是珍贵而短暂。
“下去看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她转头，段泽延不知何时站到了她旁边，手里拿着她的米色围巾——是刚才她随手放在椅背上的。
他递围巾的动作很自然，眼神落在窗外的雪景上，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周围有同学投来目光，带着好奇和探究。姜玧儿迟疑了一瞬，接过围巾，低声说：“好。”
他们前一后走出教学楼。雪下得正密，雪花落在头发上、肩膀上，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操场上有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在兴奋地跑来跑去。
两人沿着跑道慢慢走着，一时无话。脚下是咯吱咯吱的轻微声响。
“北方的雪应该更大。”段泽延忽然开口，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散开。
姜玧儿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他们共同目标的那座城市。她点点头：“嗯，听说能没过脚踝。”
“那明年冬天，”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她，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我们就能看到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片雪花，准确无误地落在姜玧儿的心尖，带来一丝冰凉的颤栗。这是那次天台谈话后，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提及他们共同的“以后”。
姜玧儿没有回答，只是弯腰从旁边低矮的冬青树叶上拢起一小捧雪，捏成一个不规则的雪球。她把它托在掌心，递到他面前，嘴角带着一点难得的、近乎顽皮的笑意。
段泽延愣了一下，看着她冻得微红的指尖和掌心那颗小小的雪球，也笑了。他伸出手，却不是接过雪球，而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迅速收回。
“手这么凉，别玩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脱下自己的手套递给她，“戴上。”
那手套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姜玧儿握着那颗渐渐融化的雪球，掌心冰凉，被他碰过的指尖却像被烙铁烫过一样。
“不用...”她的话还没说完，段泽延已经不由分说地将手套塞进她手里，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快回去吧，要上课了。”
姜玧儿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的手套和化掉的雪水，心里某个坚固的角落，似乎也随着这初雪一起融化了。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与暧昧，在下午最后一节课时被彻底打破。
班主任面色严肃地走进教室，身后跟着教导主任。教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我们接到同学匿名反映，班内存在不正常的男女交往现象，影响了班级学风。”教导主任开门见山，犀利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段泽延和姜玧儿的方向。
姜玧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高中阶段，一切应以学业为重。某些同学，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耽误了自己也影响了别人的前途！”教导主任的话意有所指，虽然没有点名，但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他在说谁。
段泽延猛地握紧了拳头，下颌线绷得很紧。
“尤其是成绩好的同学，更要洁身自好，起到模范带头作用...”
“主任。”段泽延突然站了起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您是在说我和姜玧儿同学吗？”
教导主任没料到他会直接站起来对质，脸色沉了沉：“段泽延同学，我们现在是在强调纪律，没有特指任何人。”
“既然没有特指，那请您不要用容易引起误会的表达方式。”段泽延站得笔直，目光毫不退缩，“我和姜玧儿同学是同桌，我们之间的所有交流都仅限于学习讨论，这一点各科老师和周围同学都可以作证。我不明白‘不正常的男女交往’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是哪位同学的‘匿名反映’。”
他的语气冷静而克制，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共同努力，互相促进，目标是考上理想的大学。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错，更不认为这影响了班级学风。相反，我认为正当的、积极的学习交流，正是学校所鼓励的。”
姜玧儿仰头看着站在身边的段泽延，他挺拔的背影挡住了来自讲台的审视目光，也挡住了周围同学各异的眼神。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被保护的感觉。
教导主任的脸色变了几变，似乎想发作，又碍于段泽延的家庭背景和他在学校的地位，最终只是沉声道：“坐下！有没有问题，学校和老师自会判断。今天的警告是针对所有同学的，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这场风波在压抑的气氛中暂时平息。下课铃响，段泽延第一时间转向姜玧儿。
“没事吧？”他低声问，眉头紧锁。
姜玧儿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看到周雨萌和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地走出教室，经过他们座位时，周雨萌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放学后，姜玧儿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对不起。”段泽延突然说。
姜玧儿惊讶地看向他。
“如果不是我...”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自责很明显。
“不是你的事。”姜玧儿轻声打断他，拉上书包拉链，“我们没做错任何事。”
她站起身，看着窗外。雪已经停了，夕阳给雪地染上一层淡金色。
“走吧。”她说，“线上小组快开始了。”
段泽延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里的烦躁和愧疚奇异地被抚平了。他拿起书包，跟在她身后。
走出教学楼，清冷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姜玧儿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那双灰色的手套，递还给他。
“谢谢。”
段泽延接过，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迅速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