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距

五年之距

二零二四年三月，纽约。

段泽延站在酒店落地窗前，俯瞰着哈德逊河的夜景。五年了，他从一个被迫接班的青涩毕业生，成长为在国际商界游刃有余的职业经理人。段氏集团的海外业务在他的主导下扩展了三倍，这次来纽约，是为了敲定一个重要的并购项目。

“段总，晚宴半小时后开始。”助理在身后提醒。

他点点头，目光却依然停留在窗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不远处的华盛顿广场公园，那里曾是他和姜玧儿高中时约定要一起来的地方。

“帮我查一下，纽约大学是不是在附近？”

助理有些意外：“是的，就在公园南边。段总要去参观吗？”

“不必了。”他转身，系好领带，“准备出发吧。”

晚宴设在第五大道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段泽延端着香槟，与各路商业精英周旋应酬，流利的英文和得体的谈吐让人很难想象他五年前还是个青涩的大学生。

“段先生年轻有为，真是令人佩服。”一个金发碧眼的投资银行家称赞道。

他微笑回应，眼神却不经意间瞥向餐厅角落，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靠窗的位置，姜玧儿正和一个男人共进晚餐。她穿着一条简单的黑色连衣裙，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侧脸的线条在烛光中柔和得不可思议。而她对面坐着的，是陈桉。

五年不见，她褪去了最后的青涩，变得更加知性优雅。此刻她正微笑着听陈桉说话，那种默契的氛围刺痛了段泽延的眼睛。

原来周浩轩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段先生？”投资银行家疑惑地看着他。

段泽延猛地回神，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抱歉，看到一位老朋友。失陪一下。”

他几乎是本能地朝那个方向走去，却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时停住了。他该说什么？以什么身份？

就在这时，姜玧儿擡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所在的方向。段泽延的心跳骤停，然而她的目光没有任何停留地移开了——她根本没有认出他。

也是，五年的时间，足以让最熟悉的陌生人变得面目全非。

他看着她为陈桉倒酒，两人碰杯，相视而笑。那种自然流露的亲密，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一丝幻想。

段泽延转身，快步离开餐厅，甚至顾不上身后的惊呼和询问。

纽约三月的夜晚依然寒冷，他站在街边，任由冷风吹散身上的酒气。手机震动，是周浩轩发来的消息：“听说你在纽约？姜玧儿也在，她来参加一个国际文学论坛。”

太迟了。他苦笑着关掉手机。

餐厅内，姜玧儿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望向门口。

“怎么了？”陈桉问。

“刚才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摇摇头，“可能看错了。”

这五年来，她几乎养成了一种本能——在人群中寻找那个不可能出现的人。每一次都是错觉，就像此刻。

“你的新书我看完了，”陈桉转移了话题，“那篇《未名的秋天》，是在写他吗？”

姜玧儿的新书是一本散文集，其中一篇描写了一段无疾而终的青春恋情。出版社编辑说那是全书最动人的篇章。

“都过去了。”她轻声说。

陈桉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下个月回国。纽约大学的课程结束了。”

“恭喜。”

“玧儿，”他深吸一口气，“这五年来，我一直...”

“陈桉，”她打断他，“我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也是很好的朋友。这样就够了。”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却还是保持了风度：“我明白了。”

晚餐后，陈桉送她回酒店。在lobby分别时，他突然说：“如果你真的放下了，为什么不敢见他？”

姜玧儿没有回答。

回到房间，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一张加密的照片——五年前，段泽延发给她的那条“等一个秋天”的朋友圈截图。

这五年来，她从保研到读博，从创办工作室到出版作品，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个失眠的深夜，她都会看着这张照片，想象着另一个平行时空里的可能。

手机响起，是工作室合伙人发来的消息：“玧儿，段氏集团又来找我们合作了，这次是他们的五周年庆典系列。接不接？”

她盯着“段氏集团”四个字，指尖微微发颤。

这五年里，段氏集团前前后后找他们合作了七次，每一次她都接了，每一次她都期待着他的出现，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接。”她回复，“把设计方向发给我。”

也许在内心深处，她依然在等待一个答案——当年那个说着“向下兼容”的少年，究竟有没有一刻真心爱过她？

而此时的段泽延，正站在姜玧儿酒店楼下。他手中拿着一个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条定制的银杏叶项链——和她当年扔掉的那条几乎一模一样。

他在寒风中站了一个小时，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走进酒店。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打开加密相册，里面全是这五年来他收集的关于她的点点滴滴：她的第一本书签售会，她接受采访的视频，甚至她工作室推出的每一款产品他都有收藏。

助理发来邮件，提醒他明天与并购方的最终谈判。他关掉页面，打开工作文档。

这五年来，他用工作填满每一个空隙，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她。可每当夜深人静，那个扎着马尾、眼神清澈的少女总会闯入他的梦境，提醒他曾经拥有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第二天，姜玧儿在论坛上的发言很成功。台下座无虚席，她流畅地阐述着中西文学比较的观点，自信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