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消亡与新生
散朝后,辰渊与景止的外祖,暗戳戳地互瞟了一眼,两人虽未私下接触过,但却有着同样的目标。此时事已成,两人虽是心知肚明,但除了眼神交汇,再无别的关联。自此以后,也更是没有交集。企图掩盖那分毫的蛛丝马迹。
推着景止扶摇直上的两股力量,暗自汇合在一处,那景止就算是不想背负金家的荣耀,也是不可能的了。
三年后,初春城外。景止跪在金老爷墓前。想到埋在地下,他亲自给金老爷写的铭文,以及沉淀在心中对金老爷的感情,就忍不住热泪翻涌。
先考金公一生劬劳繁盛子孙后代为荣严慈如山永不忘怀。音容笑貌今仍在风骨犹存月皑皑浩浩其恩如山海谆谆告诫入梦来。
他与父亲之间的情感,好像很亲厚,又好像很浅薄。三年了,再多压抑与不解也被时间给冲淡了。
那碑上,先考金公貌永存几个大字依旧鲜红,虽然孝期已满,但他仍心感遗憾。
命运总是如此弄人,他的反叛才刚开始,金老爷就去世了。
一壶清酒,淅沥沥自高处落下,浸润到尚且新鲜湿润的泥土里,也带着景止千言万语的话,一同传给了地下的金老爷。
“爹,儿不孝,负了你对我的期盼。但儿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这一世,我们两个从未坐下来好好说过话,您骂过的话,打过我事情,我都会记得……”
洋洋洒洒的酒,被突然来的一阵风,吹弯了。酒丝伴着风力飘到了他的脸上,好似几点泪珠。
“爹,你打我骂我,都是为我好,我都知道,但这些好是你强加给我的,从未问过我想不想要,适不适合,更没有问过我是否快乐。
“如今圣上已赐儿子官职,您也可以在九泉下安息了。儿子会按照您选的路往前走,不管有多艰难,我都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他的话很多,一壶酒都倒完了,还有一肚子话没说。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有这么多的话要对金老爷讲。
“但是,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坚持,我喜欢的那个姑娘,她已经等了我三年多了,我不能负她。”
“我知道我是个畜牲,可是我是真喜欢她啊,若是您泉下有知,想骂我就骂,托梦骂我都行,但是请您成全儿子一次吧。”
终于,不远处的马发出重重的鼻息声,好似等得不耐烦了。他这才重重地对着金老爷的墓碑磕一个头,眼角也还带着泪痕,作沉重的告别。
“爹,儿不孝……没办法全部按照您的意思,来活这一世,还请爹原谅。”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忽见陌头一株枯木上,冒出隐隐绿芽来。
望着那抹嫩黄色,新意虽少,但却是莫大的希望。景止的心,没有那般沉重了。
这新生的希望,给了他莫大鼓舞。他迈开步子,朝着新的生活,大步走去。
当初被金老爷安排在他身边的孤竹,紧紧追上景止:“爷,咱这是要去哪儿?”
景止瞟了他一眼,一跃上了马,丢下几个字:“看我娘子去。”
一脸懵的孤竹,此时如丈二和尚般摸着自己的头。从未听说过止大爷有新妇啊,难不成三年守孝守得失魂了不成?还是因为圣上大赐隆恩,要去做官高兴过了头,疯了?
愣神间,景止已一骑绝尘,撇他而去。孤竹也慌忙跃马扬鞭,紧紧追了上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停在了一处村居的小院门前。此时,门口有一棵枯色的树,上面的枝丫间,也已泛着点点绿意。
而那新年的红灯笼还未取下,虽然没有之前那般红火,但依然亮眼,在明媚春光里很是醒目。
景止下了马,怀着激动踯躅的心情站在门前。那手举了又放,放了又举。终于握成了拳头轻轻地,犹豫着扣响了门。
听到院子里飞快奔来的脚步声,他的心也随之咚咚咚。
吱呀一声,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来。那脑袋圆圆的,上面嵌着一堆蜜饯似的眼睛,滴溜溜,警惕地打量着来人。
看到一个眼睛发光的小姑娘,孤竹的双眼瞬间瞪得要弹出眼眶。
这止大爷也太大逆不道了吧,自己替老爷日防夜防,没想到他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那老爷知道了不得打断爷的腿,怪不得爷会带自己来,原来是拉自己下水。
待看清来人是景止后,小圆瞪着的一双圆圆的眼睛,登时一亮,门随着双臂的拉开弧度也随之洞开。
“止大爷,你终于回来啦?”
她本以为看着门外胡子拉碴,一脸酱油色浑身脏兮兮的人,来讨饭的。等她看清了,才发现面前这个老头,正是丝禾姐姐朝思暮想的止大爷。
她脸上的震惊之色随着睁圆的眼睛,变成了欢喜。而景止知道自己此刻狼狈不堪,只得满脸尴尬地笑着,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小圆拉了进去。
沉浸在自己使命里的孤竹,被小圆的话扯回了现实。哦,原来不是孩子,而且老爷也已经过世了。
看到两人已经进去,却无人理会他,孤竹也厚着脸皮跟了上去。小圆一扭头冲他吩咐:“把门关好。”
被一个小丫头指使,孤竹满脸不情愿,不过看到她拉着景止的袖子,很是亲密的样子,只好瘪着嘴照做。现在的止大爷,可不是受老爷辖制的时候了。
三人进院刚走两步,只见丝禾站在葡萄藤下,一双泪眼莹莹洒洒。看到为自己受尽委屈隐忍至今的人,景止却不敢上前。反倒是小圆继续拉着他往前走。
“姐姐,快看,你许的愿望实现了。”小圆欢快的像一只报喜的鸟,转头又扭脸对景止喋喋不休。
“止大爷,你不都不知道我姐姐有多辛苦,自从有了身孕,觉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好多事情也得自己做。你走后,姐姐就开始许愿,盼你早日归来,盼肚子里的孩子健康平安。不都不知道姐姐那时有多可笑,孩子才刚满三个月,而且你也才离开没几日。”
“不过,姐姐的诚心,却真的感动了上天,谁能想到,你居然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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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禾姐姐,你看,是真的止大爷。不是你想象出来的。”
孩子?什么孩子?景止愣住了?怎么分别三年她就当娘了?但他看到那抹让他朝思夜想,放在心里的人,他还是忍不住向她投去千丝万绕的思念。
小圆的脑袋看着两人,摇来摇去,为久别重逢的两人能够团聚,而感到高兴。
深情对望的两人,却相顾无言,眼神里的缠绵与探究,叫别人无法近身。三年之别,对丝禾来讲,已如数十载。
两人眼神中的思念彼此缠绕在一起,交汇着千言万语,一时连脚步都忘了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