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珏

双珏

大年初一，昭王府里的人全都睡死过去了，以往起得最晚的白禾倒是今天起得最早的。

她不爱喝酒，除了她，就连白觉都喝了几杯，闹到半夜，她给众人都发了压岁钱。

静姝走后，其他的人都说要守岁，最后就她还清醒着。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残局，就去外院给王府的守卫都发了钱，放了几天假。

等她看最后一个人离开后，准备关门，一辆马车从街口驶来，新年第一天家家都不怎么出门，现在时间尚早，街上没什么人。

她认出这是向舟衍的马车，她应是才从皇宫里回来。还好她觉得冷，早早就戴上了口罩。

车夫是个年轻人，经常在他身侧出现，两人一样冷。见她一个人站在门外，不知扭头和车里的人说了什么，马车在她家门口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揭开帘子，朝她看来，虽然他没什么表情，白禾知道他这就算是问候她了，想必昨晚他虽然身在觥筹交错中，也已经知道了她醒来的消息。

白禾戴着兰苕新做好的手套，举到身前，是拜年常会做的动作，说：“新年快乐。”随即又给那年轻人道了句贺，他回了一句感谢。

向舟衍只是朝她点点头，就放下了车帘。马车走了，她也进府关上了门。

她在自己的别院等着众人起床，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她是被银朱叫醒的，醒来还有些迷糊，问：“几点钟了啊？”

银朱满脸迷茫，并不知晓她的意思。她回了神才又问：“我的意思是现在什么时辰了？”

银朱说：“姑娘，午时了，该吃饭了。”

“哦哦。”白禾从榻上下来，穿好银朱准备的衣服，走到隔壁，果然是该吃饭了，众人都在昨晚吃团圆饭的地方等她。

白禾还没坐下就拿起筷子，说：“吃吧吃吧。”

众人吃完饭，就围在五号院最大的那间房里，闲聊的闲聊，投壶的投壶。白禾在闲聊的这一头，依旧不怎么搭话，她刚醒来，没有什么谈资，只得听她们将在店铺里面听来的笑话。

后面的几天，也是这么过的，白禾更多时候蜗居在自己的院子里清闲，一天中青衣她们会时不时来看她，都让她好好休息。

白禾先差人给摄政王送去新年礼，对面收下之后，也差管家回了一份，白禾也没看是什么，就让兰苕收好了。

她做主让还留在群英堂的人去酒肆里面吃饭，反正是自己家的，不要钱。在其他城的分部，也嘱咐韫眠代替她准备年节礼发下去。

群英堂走了许多人，但还是有不少无家可归的人留了下来，战争过后，无家可归的人比以前少了很多，但任何太平盛世，这样的人都不会完全消失，群英堂还做着以前的事，遇到都招揽进来，至少给他们一个去处。

玉棠有了自己的宅子，她还停在堂里，照看堂里的孩子，如果她不在，那群小崽子该闹腾了，这天还带来王府玩。

小孩叽叽喳喳的，从来没见过堂主，见了她也不害怕，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白禾应付不过去，就让他们在王府随便玩，注意安全。

她自己偷溜着出门了，临安城内还是很热闹，白禾一个人穿梭在人群里，有时看看街边的摊子，偶尔又进属于河记的店铺看看，她已经许久不曾来过了。

这是一家果子店，铺子里的人不认识她，招呼上来问她想要点什么，白禾说自己随便看看。她想起在清溪的时候，她经常带白觉去果子店里买点心，她偏爱甜得发腻的味道，白觉都吃不了，但现在她也已经尝不出什么味道了。

强行剥离系统之后，她再次醒来，五感已经渐渐衰退。刚开始时不太严重，现在已经有些影响生活了。

她的视力就像现代的近视眼，她想如果卿雅还在，可以问问她能不能做出来近视镜片，也不知她被工部收编之后过得尽不尽兴。

回忆起这些，她觉得已经久远到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随便在店里挑了些，付过钱后提在手里，准备带回去分给孩儿们吃，他们一定都爱吃。

她就这样，一个人在城里走走停停，偶尔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街上的喧嚣她也不觉得吵，因为她都听不真切。

不知不觉已经天黑，她的电子表丢很久了，也不知道是现在几点，应该不算太晚，冬天天都黑得很早。

天黑之后街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老人正坐在街边卖红薯，这边人少，他也不吆喝，都没什么人光顾。

白禾走上前去，问她全部买下多少钱，老人说话声音有些小，白禾指指自己的耳朵，做了一个摆手的手势，她凑上前去，听到老人说就五十文，白禾给了她一两银子，老人连连摆手，白禾和她僵持好久她才收下，老人细细给她包好，她帮着收摊之后，提着红薯往前走，才发觉自己白天买的点心已经不知道何时丢在何处了，她感叹自己记忆力是真的不行了。

夜里有点凉，她又把口罩戴上了，顿时暖和不少。她提着红薯往回走，不认识路就找个面善的人问问，就这样一路问到了家。

她擡眼看了看檐上的牌匾，那里写着昭玉王府四个大字，临安够繁华，王府够大，可是她就是想回去了，尽管清溪并不是她真正的家，可是她就是想回去了，在那里，她才真正地有几分安心。

属于白河自己的家乡，她永都回不去了。

她走上前去，准备敲门，门自己就开了，开门的人是白觉，她许久没回来，打算出门去找她。

白觉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问她吃饭了没有，白禾为了让他安心，对他说自己吃过了，今天有些累，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白觉问她有没有觉得身体不适，白禾摆摆手说没有，让他别担心。

白禾回到自己的院子，洗了个热水澡，收拾妥帖之后就睡下了。

在现代，躺在床上的白河也在那一瞬间停止心跳。

第二日兰苕来叫了两次白禾都没起来，第三次拉开床帘才发觉白禾早就没了气息。

她这一睡，再也没有醒过来。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可能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被子枕头都整整齐齐的，整个人显得很安详。

大家都聚在床前，不敢她再也不会醒来，明明前几次情况那么凶险，她都有惊无险地醒过来了，怎么昨天还好好地出门，今天就再也不会睁眼了你？

白觉双眼无神地枯坐在床前，扶光自从上次回临安之后就没再离开，他匆忙赶来，穿过一屋子的人，从白觉手中抽出白禾的双手，仔细号脉之后，在众人希冀的目光里缓缓地摇了摇头，说：“节哀。”

兰苕听到这话直接哭了出来，玉棠她们也没忍住，掩面而泣。

静姝一进门就听到这话，愣在门口，一直到屋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才回过神来，走进去。

她走近床边，看着白禾的脸，就和她以前无数次睡着了一样没什么分别，只是这次，她好像再也不会醒了，可是她还比自己小上几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