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49章拥有更多,走得更远 - 江南裁缝日志 - 朽月十五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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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第49章拥有更多,走得更远

第49章第49章拥有更多,走得更远

在小院里,桑英看见窝在地上的猫小叶,软趴趴地瘫在小荷腿边,咦了声,“大胖猫。”

看向小荷就掏兜,掏出一大把枣干,上林塘有山里枣,双手捧了把递过去,“小荷叶,给你吃。”

小荷用手兜不住,赶紧拉衣裳去装,眼睛看枣干,嘴上说:“桑英姐姐,你真好,枣真好。”

桑英见到王月兰,则先见礼,要让自己看起来稳重,拿了一篮子东西,说代她爹娘问好,但她蓬出来的头发,滴溜溜的眼睛,活泼泼的神情,王月兰说她还是个孩子。

王月兰叫桑英坐下来,泡了茶给她喝,又问她,“到米行里去做活?在哪家的米行里?什么时候去。”

米行并不是只有一家,而是有许多家,桑青镇种桑养蚕多,本不产米,全仰赖于苏、湖、常、秀,还有淮南等地的,米市桥有五六家米行,几十间米铺。

桑英接了林秀水递来的鲜果,回道:“过两天,是早米行,我也只认得来早占城,我哥说那里活计轻松,眼下新的早米要到立秋时收,卖的是去年的,我只要会认粮、打升斗就行。”

“说是一个月刚进去有八百文呢,比我上月在上林塘里种田,又剥笋、晒笋干、薅桑叶要挣得多。”

桑英很知足,她什么本事也没有,从小不喜欢学东西,打小最喜欢在野地里跑,抓鱼抓虾抓螃蟹,叫陈九川煮,跟林秀水两人吃现成的。

所以进到米行里,连林秀水也说好,上林塘种的是早占城,属于早米,是早籼稻,六十日成熟,而其他早米在立秋前后成熟,晚米则是处暑前后。

王月兰想想那地方,离桑桥渡不近,倒是跟林秀水上工的裁缝作,相差不远,当即便道:“那起早叫阿俏摇船送你去。”

“可太好了,我还能和阿俏换着摇。”

后面桑英到林秀水楼上睡的屋子里,她满屋子看一遍,踩得地板嘎吱响,才说:“我坐表哥的船来的,我哥还在上林塘呢,来前我哥被我娘追着打。”

“咦,不大信,”林秀水唔了声,撑开窗子,靠在窗子前朝桑英看去,陈九川真会挨打?鬼信。

“真的,”桑英叉腰,“他跟我娘吵了一架,说我混田里没出息的,让我娘别一天到晚想相看嫁人的,不如到镇里来,先多攒点钱。又给田里请了好几个帮工,花了他不少钱,我娘说要打死这个不孝子,他说他根本没有笑,我娘不更来火了。”

她跟林秀水实话实说,她娘想她又没大本事,在上林塘里待着,不如先定亲,过两年嫁人生孩子,但她压根不喜欢什么有桑林的张郎君,有不少田产的李郎君。

上林塘有十四岁便早早成婚的,十五成坟,连同她和她没出世的孩子,新坟旧坟,年年有,桑英也怕成为坟里的人。

她什么都懂,羡慕别人当厨娘,能混到各种行当里,挣钱有门手艺,她又时常想自己没本事,什么也学不大会,只好什么都不说,憋在心里,慢慢沤成泥。

她欢喜能到米行里去,可是欢喜后,又担忧自己做不好,她做不好太多事了。

“怎么会,我可想你来了,”林秀水转头看她,完完全全肯定她,“我这会儿很忙,我一忙起来,我就会想,要是桑英在旁边,她会帮我剪布、绕线,剪的布好,绕的线好。”

“你说的,小荷都会做,”桑英如此说,嘴巴却小小翘起来,从前她也会给阿俏打下手呢。

林秀水拉着她的手,上下晃晃,“可我就想你帮呀,你做得好。”

晚上两个人一块挤一张床,谈天说地,怀念在上林塘时到处玩闹,林秀水去给别人做裁缝活,要是等到傍晚,桑英忙完了,会走过许多田垄去接她,带上炒盐豆或是点蜜饯,分给她吃。闲暇时,跟她一块去,帮她打下手,拉布穿线剪布,两个人也曾做活,却熬到夜深,相互挨着走在一起漆黑的小道里,用棍子敲打小道。

桑英睡梦中嘟囔了句,“我还以为你有人帮忙了呢,不要我了。”

林秀水翻了个身,回她,“怎么会。”

没去早米行上工的两日,桑英跟林秀水一块住,一块吃,王月兰给她们几个炖肉吃。

她早晚给林秀水打下手,她其实手脚很勤快,只是总觉得种田粗手粗脚的,给林秀水帮倒忙。

但是压根没有,林秀水织补要用到绣绷,她会找出来递过去,看她补时,用旧布头擦剪子,试试好不好剪,把桌上用过的线,挨个小心绕回去,理理布头,再或是把针插回去。

来往好些人都说:“咦,阿俏你招了个好帮手啊。”

“那可是,不过可不是招的,”林秀水放下补好的东西,擡起头笑道,“这是我阿妹,陈桑英,叫她桑英就行。”

桑英对林秀水很放得开,对其他人说笑,都只会笑笑不说话,显得有点腼腆,她刚来镇上,不大知道说什么话合适。

但她又会想,说不准阿俏刚来也是这样,她得壮壮胆子,说上两句话,不过通常是点头和笑,保准不会出错和丢脸。

还要给林秀水摇船,送她去裁缝作,林秀水也想叫她大大胆子和熟悉河道,便让她送。

眼下河道里丝船和桑船照旧来往不断,采桑叶要在芒种前后采完,这是头桑,夏至边上那是二桑,不能多采,只采些喂夏蚕。

采桑得天气晴明,雨天雾天,都不采桑叶,实在碰到要采的,采的桑叶夹在布袋里,干了后再给蚕户。

今年桑青镇的蚕丝出得不错,虽没有到蚕花廿而除了缴纳蚕桑两税的,眼下丝行里忙得脚不沾地,丝行的船到处去收新茧、废茧,织户上工缫丝,修织布机的老工匠扛着各种东西,走街串巷,上门修织布机。

河道口两岸的人家,起早就在煮蚕茧、剥丝绵兜,晒一张张雪白的网,有娘子在木栏杆上探出脑袋来,“阿俏呢?这船不划了?”

“这儿呢,”林秀水从小窗子把脑袋伸出去,又晃晃手,“我妹妹桑英送我来,她摇船比我好,那可是一把好手呢。”

“那说实在的,也不怕你恼,嘿,桑英确实摇得比你好,多稳当啊,”二楼窗边的小娘子哈哈笑道,“我还记得上回你摇船,撞人家卖油船尾上,本来人家恼得很,要人赔补漆钱的,一看是你,说算了算了,多给他补几个纱袋。”

林秀水觉得有些小小的丢脸,又将脑袋缩回去,屁股挪挪,挪到窗子边上去,这种丢人的事就不用肆宣扬了吧。

桑英忽而大笑,林秀水在船舱里,拍拍船板说:“别笑了,再笑我都得被摇出船外了。”

桑英在前头摇晃着船,看着满目错落的房屋,小声说:“可我忽然觉得,这里跟我想得不一样。”

本来桑英想,桑青镇靠近临安内城,这里应当很难混,她娘叮嘱再三,还是不愿她过来,说镇里的人势力起来,那比山里的老虎还吓人。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比如隔日一早时,不少人家还在沉睡里。

王月兰早早去丝行,林秀水和桑英一起将摊支出去,其他缝补摊子的人陆陆续续过来,一个个相互问吃了没?

此时,风一样飞蹿过来一男子,眼瞅着跑过头了,又急急用脚刹住,摇摇晃晃张开手,努力停稳。

他长长缓口气,朝林秀水作揖,指指自己头上有他半个脑袋高的纱帽巾,“小娘子,完了,你快瞧,我这帽子不保啊!”

“帽子不保是小事,可我今日要去相看人家,媒婆说保准我十拿九稳,可我起早就绊着脑袋,这帽子挂在车架上,划了条大口子,这肯定告诉我,朝不保夕啊,夕啊,那就是没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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