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中心藏之(二)袁琢毫无反抗之力,任……
第93章中心藏之(二)袁琢毫无反抗之力,任……
殿外雷声闷滚,雨声渐沥。
萧桓指尖轻敲龙案,似是无意般提及:“天策卫中郎将一职牵扯甚广,朕……”他略作停顿,意味深长,“一时思忖还有何人能担此重任,听之若真卸职,平康向来刁蛮,也不知......”
他并未看袁琢,语气悠长,言尽于此,仿佛只是帝王的自言自语,诉说无人可用的烦忧。
然而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落在寂静的大殿中,也落在袁琢的心上。
袁琢肩头几不可察地一颤。
他岂会听不出天子话语的试探与引导。
沉默在殿中蔓延,只闻窗外风雨之声。
良久,他终是以额触地,声音虽低,却清晰可闻:“陛下,臣虽在丧中,然不敢因私废公。若陛下不弃,臣愿仍效犬马之劳。”
萧桓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微光。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要袁琢自己亲口说出,自愿将忠君置于守孝之上。
如此,将来史笔如铁,也无人能说他萧桓不近人情,强夺臣子之孝。
他这才微微倾身,做出体恤姿态:“只是听之新丧至亲,朕实在于心不忍。”
“臣,心意已决。”袁琢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分情绪,“请陛下允准。”
“既如此......”萧桓终于颔首,语气沉重,仿佛经过了艰难的抉择,“朕,便准了。听之答应朕的史书案,朕可是等了很久了。”
“臣,定不负圣望。”袁琢再拜。
他答得太过平静,太过顺从,仿佛早已料定此局。
萧桓心中忽升起一丝不安。
袁琢此人,素来心有九窍,此刻竟无半分挣扎,半分斡旋?他本该痛哭流涕,本该恳请守孝,而非这般无欲无求。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像是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一般。
不过这与他萧桓无关,袁琢只是他手中一把特别趁手的刀而已。
萧桓又关切地慰问了袁琢几句,话语间,雷鸣已息,暴雨已歇。
袁琢再拜退下。
“陛下。”钱公公悄声近前,“可要奴才着人盯着中郎将?”
萧桓摆手:“不必。”
他望着殿外倾盆暴雨,目光幽深,直至那袭白布麻衣消失在朱红宫门之外,萧桓方缓缓收敛了面上伪饰的沉重。
他摩挲着温凉玉扳指,殿内烛火摇曳,映得他面色晦明不定。
袁琢确是一把锋锐无匹的刀,为他斩除无数荆棘。
昔日里,袁阿翁与祝昭的安危是束刀的缰绳。
如今绳断刃孤,这世间再无可制他之人。
若此刃心生异念,反戈相向……
思及此,萧桓竟觉一股寒意无声窜起,较之殿外冬雨更为刺骨。
他既倚重这把刀的锋利,又忌惮这分锋利终有一日会脱离掌控。
而此刻,宫墙下的袁琢步履踉跄,跌跌撞撞,一把扶住了湿冷的墙面,晃了晃脑袋。
他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砖石之上的雨光泛漾,四面望不尽的血色高墙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又越来越近,一阵剧烈的呕意翻涌而上,又被他死死抑回喉间。
这些年来,每见萧桓,总是如此,且一次比一次剧烈。
这难以自制的翻覆之感,几成本能。
他的指节死死抠着,额角抵着湿冷墙面,试图压下又一波翻江倒海的晕眩。
风声裹着耳鸣,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终是支撑不住,沿着墙壁滑蹲下去,素白孝服委顿于泥水之中,狼狈不堪。
正此时,一辆华盖马车碾过积水缓缓驶近。
车帘被一只涂着丹蔻的手掀起,平康公主蹙着蛾眉望向窗框外,瞥见墙角蜷缩的孤影,只觉得这身影越看越熟悉。
她本欲入宫寻萧桓再闹和离,此刻却微微一顿。
“停下。”她声音带着清冷,吩咐侍从,“去瞧瞧,那是谁家的人?这般模样摆在宫门外,成何体统。”
侍从上前细看,旋即回报:“殿下,是中郎将。”
平康公主眉梢一挑,露出几分惊讶:“是他?”
她本不欲管,但想到自己是利用袁琢丧妻之事作由头闹和离,略一思忖,终究挥了挥手:“罢了,瞧着怪碍眼的,将他挪上车来,别在这儿污了地方。”
两名侍从依言上前,将几乎脱力的袁琢半扶半架地搀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