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谈心

天台谈心

秋雨过后的天空格外澄澈，育英中学的天台被夕阳染成金红色。林寻推开沉重的铁门，看到江念独自坐在轮椅里，背影在晚霞中显得格外孤寂。

“你果然在这里。”她轻声说，走到他身边。

江念没有回头，目光依然望着远处的城市天际线：“周屿恒告诉你的？”

林寻点点头，在他身边的台阶上坐下：“他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来这里。”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晚风拂过天台的声音。夕阳渐渐西沉，将云彩染成绚丽的橙紫色。

“李强被停学了。”林寻打破沉默，“这次是真的。”

江念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江锋会找到其他办法的。”

他的语气平静得让人心疼。林寻想起前几日在走廊发生的事情，心里依然后怕。

“当时...你害怕吗？”她忍不住问。

江念沉默了片刻：“害怕的不是李强，是他背后的江锋。”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更深层的话题。林寻小心地问：“能告诉我吗？关于江锋...和你父母的事。”

江念的身体微微僵硬，但出乎意料地，他没有拒绝。

“江锋是我父亲的弟弟，但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的声音很轻，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我祖父母收养他时，他已经十岁了。他们待他如亲生，但他始终觉得是外人。”

夕阳完全沉下去了，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的星辰。

“他一直嫉妒我们一家，”江念继续说，“嫉妒我拥有的一切——父母的宠爱，优越的生活，甚至...未来的继承权。”

林寻的心揪紧了。她想象着那个在嫉妒中长大的少年，最终变成了可怕的复仇者。

“警方调查时，江锋说刹车线老化是意外。”江念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但我知道不是。出事前一周，我才陪父亲去做了保养。”

这些话像一块块拼图，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真相。林寻的手心渗出冷汗：“你告诉警方了吗？”

江念苦笑：“一个残疾少年的臆想，谁会相信？何况江锋已经打点好一切。”

暮色完全降临，天台上的风带着凉意。林寻看着江念在夜色中模糊的侧脸，心里涌起滔天的愤怒和心痛。

“所以我们要怎么做？”她轻声问。

江念猛地转头，眼中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光芒：“我在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他犯错。”江念的声音冷了下来，“江锋很谨慎，但他太贪婪了。贪心的人总会露出破绽。”

这一刻，林寻在他眼中看到了那个曾经睥睨众生的天才少年——聪明，敏锐，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和耐心。

“所以你在收集证据？”她想起张律师的来访。

江念点点头：“很慢，但有效。”

“我能帮忙吗？”她鼓起勇气问。

江念沉默了很久。夜色中，他的眼眸像深邃的星空，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你已经帮了很多。”最终，他轻声说，“但接下来的路可能会更危险。”

“我不怕危险。”林寻坚定地说，“我怕的是被你推开。”

江念怔怔地看着她，眼中冰封的防线彻底融化。

“为什么？”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为什么这么执着？”

林寻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轻声说：“因为在那天数学竞赛上，我看到你解题时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明亮，就像...就像从未被摧毁过。”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我相信那样的眼神不会轻易认输。我相信那个少年还在，只是暂时迷路了。”

江念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夜色中，林寻能看到他睫毛上细碎的水光。

“有时候...”他的声音沙哑，“我真的很想放弃。复健太痛苦，等待太漫长，而希望...太渺茫。”

林寻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就暂时休息一下。让我来相信，让我来希望。”

江念的手指微微颤抖，但没有抽回。良久，他轻声说：“好。”

两人在天台上静静坐着，看着城市的灯火越来越亮。

“你知道吗？”江念突然说，“这里是我父母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林寻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

江念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弧度：“父亲总说，在这里，他看到了母亲最真实的模样——不像平时那么优雅完美，但特别可爱。”

他的声音里带着怀念，却没有之前的痛苦。林寻心里一动，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喜欢来这里。

“他们一定很相爱。”她轻声说。

“嗯。”江念的目光变得悠远，“即使吵架，父亲也会偷偷买母亲最喜欢的花，放在她床头。”

这些温暖的回忆像星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林寻突然觉得，那些伤痛或许永远不会消失，但可以被新的美好慢慢治愈。

夜色渐深，天台上的风越来越凉。林寻打了个寒颤，江念立刻注意到了。

“冷吗？”他轻声问，“我们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