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你是我丈夫 - 世事难料 - 秦世溟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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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你是我丈夫

晚间,高绪如上楼去换了一次药,由于梁旬易对他照顾有加,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他坐在会客厅里听取语言专家发表见解,翁吉说:“我们认为‘塔塔’至少换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操十一区的口音。中午的录音背景里有喇叭声,可能是船舶的雾笛,对方要么在船上,要么在港口附近。”

“电话追踪有线索吗?”

“他们每次打来的号码都不一样,八成用的是预付费手机。这种手机用过一两次就被扔掉,因此很难锁定。”

“这玩意儿在毒贩子中很流行。”

他们断断续续地议论了一个多时辰,高绪如摸着下巴转了转手里的笔,靠在椅背上扭过头和坐在窗边的梁旬易对视一阵,在心里权衡过后才拍板说:“今晚我来做最后一次谈判。”

绑匪在深夜十点钟打来电话。高绪如拿起话筒,梁旬易立即放下公司里的文件,附耳聆听,听见塔塔的声音里有股连变声器都挡不住的沮丧劲儿:“别啰嗦,说点我想听的。”

压在电话机下边的油纸上写着今天中午谈判时开具的赎金价格,高绪如瞥了眼那串数字,回答:“我们又争取了35万,现在一共4025万。”

“你以为你能耍我,拖着时间不给钱吗?你以为你对付的是谁?”塔塔说,他这次出乎意料地没有过问究竟是不是梁旬易本人在说话。

他的口气还是惯常的咄咄逼人,但高绪如却认为这不过是纸老虎在虚张声势,塔塔的内心已经有点儿急火了。高绪如耐着性子,处变不惊地告诉他:“这已经是极限了,家属尽力了。”

“我够体谅你们了,我还得说服我的人。我们说好了尽快解决这事,但你一直不肯合作。”

高绪如无视之,自说自话:“谈价钱之前先让我和梁闻生讲话。”

不出所料,塔塔一口回绝了他的要求,继续在电话里威胁他们不给钱就撕票,吓得阿尔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高绪如默听几句,忽然神色一变,强忍着眼泪说:“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塔塔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被他这话搞乱了阵脚,过了会儿才回答:“你知道个屁。如果没交钱就等着——”

“梁闻生已经死了,你见鬼去吧!”高绪如似是悲痛欲绝般冲着听筒大喝一声,然后重重地将话筒按回到座机上。

在赎金谈判中有一条金科玉律,那就是家属方在谈判时无论如何都不能率先挂断电话。高绪如犯大忌的举动可能会激怒绑匪,而绑匪勃然大怒的后果就是将梁闻生碎尸万段。会客厅里顿时哗然一片,霍燕青等人对高绪如的言行大惑不解,纳闷地挥舞着胳膊。梁旬易气急之下也忍不住出声斥责他肆意妄为,而高绪如一声不吭,攥紧拳头抵在渗出汗珠的鼻梁上,他现在就像个赌徒,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对方亮牌。

地下室里,梁闻生侧着身体躺在床上,一块胶布封住了他的嘴,双手也被反捆在身后。他又累又困,但紧张和恐惧让他不敢睡太沉。迷迷糊糊间,梁闻生做了一个梦,梦见另一个爸爸回到了他和父亲身边。他第一次在梦里见到素未谋面的亡父,稚嫩的心灵被难以名状的伤感填满,不禁泪流满面,从梦中哭醒过来。

忽然,一双硬得像牛皮纸一样的大手扯住梁闻生的衣领,把他整个儿从床上拽起来,抱出了地下室。紧接着那铁手一把撕掉他嘴上封口的胶带,拨开他头上的半边耳机,将听筒凑了过去。

就在所有人以为万事休矣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再次震响了。梁旬易悚然一惊,心中直打鼓,高绪如立时三刻抄起话筒,在十几双焦灼的眼睛注视下谨慎开口:“闻生?”

梁闻生虚弱地挣扎了几下,听到有人在叫他后忙出声答应,轻轻的呜咽沉重地刺痛了高绪如的心:“爸爸?我刚才梦到你了......”

“天呀,天呀,圣母娘娘......”这是梁旬易四天来第一次听到儿子的声音,只觉浑身血气仿佛都往脑袋冲去,霎时涌出了两行热泪。郦鄞面无人色地立在一旁,不忍卒闻,抿紧嘴唇默默饮泣。

“这下满意了吧?满意了就少扯淡,我受够你们了!要么继续这单生意,要么我就把人质卖给别家。做这事简直易如反掌,伙计,出手比你们阔绰的大有人在。”塔塔煞有介事地警告说。

高绪如弓着频频发汗的背坐在桌前,合上眼深吸一口气,用指头蹭了蹭眉弓,决定给之以致命一击:“要是4025万这个数还不够,那你再说个价。给个准话行不行,到底要多少才肯放人?”

绑匪沉默了,两拨人马在同一片死气沉沉的阴霾下各打主意。梁旬易看着高绪如疲顿的样子,心又忧戚地紧揪起来。想到自己刚才竞口不择言地苛责他,梁旬易脸颊一热,面露羞惭。高绪如埋着头冥思苦想,梁旬易把手伸过去放在他肩后,为他按摩肌肉,想让他放松下来。须臾,塔塔回话了,这场漫长的对峙似乎走到了尽头:“如果再加200万,我去和我的人商量。”

听完,高绪如看向亲友团,虞恭裕朝他翘起拇指表示同意,郦鄞稍加思索后也点了点头。梁旬易在便签纸上写了两个字,递到他面前,高绪如看过之后会意一笑。在就赎金数额达成一致后,高绪如如释重负,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轻快了:“那就定4225万成交,朋友,现在我们谈谈交易的细节吧。”

然而塔塔惜时如金,急言急语地指示梁旬易在《第七区日报》上登出一则“农场出售”的假广告后,撂下一句“好好看报吧”就终止了谈话。高绪如将话筒扔回桌上,莫名感到一阵快活,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扣紧手指顶了顶鼻尖,沉浸在交易达成的巨大喜悦中,笑着握起拳头给自己打了个气。梁旬易温和地望着他,领会到世事多有不幸,但万幸的是还能够与他同甘共苦。

是夜,绑赎谈判在凄凄秋雨声中暂告一段落,一直盘旋在宅邸上空的恐惧的幽灵也敛去翅膀,趁着夜色溜之大吉。众人开始着手准备钞票,虞恭裕坐在侧手边的沙发上,从随身携带的活页夹里抽出事先打印好的数份文件,在梁旬易面前分别摆开,解释说:“这是你的总账号,其他的是子账号,每个账号不能超过500万。”

“超过了银行会来查。”高绪如补充道,将自己的姜汁汽水分了一半给梁旬易。

梁旬易喝了口汽水润润喉,一边夹着水笔翻看文件,按照虞恭裕的指引在每一页末尾签名。虞恭裕压着钢印的手杆,在文件首页敲章:“账户开设好8小时内,钱就能从a国汇进来。”

话音刚落,侧门外黑洞洞的雨幕里骤然闪现出一道白光,骇得梁旬易手指一抖,急急忙忙往那处探看。原来是茶房进屋后忘了把掀开的垂帘放下去,让潜伏在屋外守株待兔的记者偷拍到了这座高墙深院之堂奥。高绪如怫然而起,抽出枪握在手里,将枪口对准帷幔下露出的半边门扇,大步走去扯拢了厚重的帘幔,并让安保加强外围警戒,举凡抓到不守行规的记者统统驱逐。

“这些媒体叮得比蜱虫还紧。”梁旬易怏怏不乐地皱了皱鼻子。

虞恭裕似是见多不怪了,连眼皮都没抬,就漠然置之:“对那些肩扛摄像机、神出鬼没的人只能忍着点,毕竟我们处在被动地位。”

郦鄞剥了一颗水果糖放进嘴里,撑着手揉搓亮闪闪的糖纸,说:“绑匪第一天来电时就说他们要现金,我们得尽快把票子点齐。还有个现实的问题,到时候谁去送赎金?”

回到梁旬易身边坐下的高绪如从容不迫地放好水杯:“我去。”

梁旬易签名正签到一半,停下笔抬起头来看他。虞恭裕扫了二人一眼,不露声色地把另一份空文件推到梁旬易前面,催促道:“在最后一页写护照号码。”

心事重重地写完最后一个字,梁旬易将笔帽盖上,低下头揉了揉因困乏而变得干涩的眼睛。时近子夜,万籁俱寂,陀螺蜷成一团在暖和的壁炉前睡着了,乌云伴随着秋天素有的冷气从昏睡的果园顶空飘过。钱要明天早上才能汇进银行,于是众人无事可干,都一身轻松地各自回屋歇息。梁旬易在儿子的卧室门前停住,屏住呼吸,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窗幔和纱帘都紧紧闭拢着,显得房间分外之黑。梁旬易按亮灯,室内所有的陈设都是老样子,桌上有艘组装了一半的帆船,船身是用玫瑰色贝壳拼成的,结实、牢靠、经久耐用。帆船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有几块贝壳散落在船舷边,好像梁闻生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马上就会乐陶陶地跳进屋来。养在偏屋里的仓鼠们在吱吱叫唤,窗外微弱的雨滴声彻夜不绝。

他们在房间里徘徊良久,强烈的思念令梁旬易几番垂泪。出门前,他拿起桌上那盏青蛙灯,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亮还是不亮?”

梁闻生从被子里抬起脑袋回答说:“亮。”

梁旬易便点亮小青蛙,放在月牙桌上。蓦地,他回过神来,发现床上是空的,没有梁闻生的身影。莹莹一豆昏光让卧室显得不那么空荡,看起来似乎梁闻生正在被窝里熟睡。

高绪如把梁旬易抱进浴室,像往常一样给他脱换衣裤、放水洗澡。梁旬易揉搓着头发,说:“我觉得你去送赎金这个主意不太可行。如果我是绑匪,我可不想两次都和同一个保镖碰面。”

高绪如站在一旁混合按摩霜,滴了几滴香喷喷的精油在瓷碗里,然后抬起梁旬易的脚搁在自己膝头,往他挺直的脚背上涂抹香膏。他握着梁旬易的踝骨,拇指抵在足弓处细细推拿:“别着急,塔塔还没把交易的细节告诉我们,不知道他在憋什么花招。这事等广告刊登出来后再议,到时候咱们随机应变。”

梁旬易把泡沫冲洗干净,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看高绪如给自己按摩双足,心中五味杂陈。高绪如仰起头,见他神色恍惚,便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放轻松些吧,煞费苦心谈了这么久,不可能出事的。绑匪只要还在和我们对话,就不会加害任何人,喋喋不休总比喊打喊杀好。”

盥洗事毕,高绪如为梁旬易披上绸衣,吹干头发后就把他抱到洗手台上对着镜子拥吻。梁旬易搂紧他的脖子,在双唇分开的间隙里低声说:“闻生刚才叫你爸爸了,他说他梦见了你。”

“可能是说给你听的,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你一个父亲。”

“也许梦见我们两个了呢。”梁旬易伸直双臂搭在高绪如肩上,松松地扣拢手指,面颊含羞,“你是我丈夫,梁闻生是我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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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7章之间有隐藏章节,微博@秦世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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