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艰难时刻
“30秒准备!”高绪如喊道,向坐在机舱里的人比出手势。突击队员逐个传达口令,把夜视镜滑到双眼前,再排好位置预备降落。
訇然大作的声浪震颤着监狱里摇摇欲坠的房屋,院场上飞沙走石,冲天火光映照着可怖的幢幢黑影,景象如若世界末日。突然间,从暗处冒出几辆悍马,轮毂飞滚,蛮横地冲上坑坑洼洼的广场,颠簸着四处飞窜。车斗里站着几个彪形大汉,这些悍匪用铁一般的臂膀把住重机枪,朝着飞机倾泻子弹。
“雷鸟”机头向下,机尾翘起,旋桨刮起的庞大风阵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圆形的障壁。弹雨迎面袭来,然而飞行员并未做闪躲动作,他径直发动了挂在直升机下方的转轴机炮。一时候,炮口红光剧闪,大口径子弹在空中划出扇形的金色弹道,不消片刻就击毁了一辆悍马,油箱爆开后迸射出夺目的焰光。坐在舱门边的机枪手转动着pk机枪,他负责清理机炮打不到的死角。
山坡上,崔曼均聚精会神地盯着目镜,瞄准立在悍马车上的人,飞快地按动扳机击杀枪手。视野里的敌人越来越少,百发百中的神枪手,配以具有射后自寻功能的子弹更是如虎添翼。
正当前门三角地带的枪战进行得如火如荼时,被逐入监禁区的匪帮惶惶然做着迎战部署。一个绑头绳的卜拉逊人提着发射筒,压低身体缘墙而走,几步蹿到一扇小窗旁边,背靠墙壁,斜伸着脖子望向窗洞外黑魆魆的天空。他机敏地转动着一双贼眼,发现了正专心和地面火力周旋的直升机,立刻抱起一只火箭弹安装在发射筒前端。
飞机又炸掉了一辆汽车,火光在人们眼里忽闪了一下,随即暗淡了。饱和式攻击把匪徒的气焰杀去大半,逼得他们纷纷弃械而逃,密集的枪响渐渐变得稀稀落落,最后只剩下不足道哉的零星反抗。赶走恶徒后,飞行员大喝一声“准备着陆”,机身猛一下沉,稳稳地往平坦的空地逼去。
梁旬易在图像中看到有个热源在正对着直升机降落点的窗户边停滞不动,他盯着那个异乎寻常的人影,心中起疑,让霍燕青调出了那一层楼的监控录像。看清那人的一举一动后,梁旬易惊愕万分地拿起对讲机喊道:“a队注意,你们正前方的楼房里有火箭弹投射手!延迟降落,延迟降落,上升同时向左偏移能避过攻击。”
闻言,雷鸟-a迅速拉平机身,侧斜着往左方横偏,以期尽快脱险。崔曼均刚给枪填好子弹,就听到耳机里传来急迫的声音:“角马一号,你能看到α楼第三层左侧第二个窗户吗?”
她马上转动枪口对准了那扇黑乎乎的窗,在绿色的夜视视野里看到有个人肩扛火箭筒半蹲在窗内,梭形炮弹蓄势待发。崔曼均并不迟疑,赶在火箭弹发射前打出一枪,只见那人马上身首异处,一命呜呼。扫清了障碍,直升机盘旋一圈飞回原点,雷鸟-a强硬地降落在空无一人的守卫营前,僚机则悬停在高处为其掩护。
长长的绳索抛了下来,突击队员接连跳出机舱,拽着绳子下到地面,蹲跪在旁警戒四周。他们仅花费几秒钟就完成了索降登陆,飞机旋即驶离。这时监狱以东忽然闪现出两条黑影,康京义牵着穆奈,在狙击手掩护下跑来与小队会合。康京义摘掉穆奈的嘴套,在飞机的噪音里扯着嗓子喊话:“很简单,如果穆奈叫了,就代表里面有人;如果它坐下了,就代表附近有炸弹!”
“穆奈是最好的战士,没有谁能拒绝一条地狱犬!”
“好了,所有人排成三角阵列,行动,行动!”
高绪如一马当先,带领队伍紧贴建筑物大步奔袭,在凌乱的废墟中迂回穿梭,不懈地举着枪四下顾望。夜视镜里,事物都变成了深深的果绿色,漆黑而破碎的门洞深不见底,怪诞得仿佛踏上了另一个星球。为了减少暴露,他们专挑阴影处走。高绪如抬头望了眼监禁区的楼顶,看到直升机悬在那儿,其下闪烁着枪火,想必是b小队正在设法突入。
残敌在黑暗中神出鬼没,他们生活在维塔边境,严酷的环境养育出了一代代坚韧的民族。在这样适者生存的地方,脆弱敏感的人难以有立足之地,于是他们把同样的态度搬到了战场上。
两拨人时发冲突,战控中心不断为突击队发来提醒:“a1,你的十一点方向,五十米外有两人朝你们过来了。”
高绪如把注意力转移到斜前方,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黑暗的一隅。默数三秒后,果真有两个人影从墙后偷摸着拐了出来,高绪如不假思索地连开两枪,中弹者立即倒毙。队伍不作停留,始终有序前进,有效的信息网络和陆空联合为他们争取了更多应变时间。个人主义者不宜出现在战争前线,团队协作是决胜千里的代名词,这是放眼古今都颠扑不破的道理。
忽然枪声急作,子弹从楼房的黑窗内射向放风场,在突击队附近炸开。一颗子弹从高绪如头盔上擦过,发出怕人的闷响,他迅速抬起枪口朝着子弹飞来的方向扫射。几人交叉掩护,顶住攻击,冒着弹雨奔向掩体,在一堵土墙后停下来。高绪如抵住墙根,凑近对讲机呼叫角马一号,崔曼均回话道:“我找到枪手的位置了,他把几个女孩推到窗前,自己则躲在女孩后面。”
“他们想用人质当肉盾,阻止我们开枪。”梁旬易说,“角马一号,在不伤及人质情况下,你得手的几率有多大?”
崔曼均小心拧动着微调旋钮,等待枪手冒头:“得看看。”
漫长的几秒钟后,崔曼均在视镜里看到了枪手的真容,她锁定了他。子弹笔直地刺向那小小的窗眼,在几张人脸中识别出枪手,轨道一偏,准确无误地击穿了他的头颅,人质毫发无伤。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忽有一物尖啸着穿过林阵,打在崔曼均身前的岩块上,飞溅的碎石把她的脸砸得生疼。子弹击中的地方离她仅半臂远,这无疑是个严正的警告。崔曼均悚然一惊,立时三刻从地上爬起,端着机枪和着弹员结伙逃跑:“中心,我是角马一号。对方也有狙击手,我的位置暴露了,现在转移阵地。”
“收到。a队注意,待在原地不要现身,否则对方狙击手会发现你们。”
高绪如拉开胸包翻出显示器查看无人机传回的影像,问:“他肯定躲在楼里,热遥感能不能照出他的位置?”
“我们正在分析。”
“找到他了!”分析员叫道,“在这里,四楼南走廊尽头的小房间,他孤身一人。”
楼顶,最后一个冲上来的土匪倒在了b队的枪口下,激战告停。直升机在高空盘旋,搅起阵阵旋风。六人小队排成攻击队形,压着脚步,跨过横陈的尸体走向房顶的开放式楼梯井,压下枪口对准楼道,击杀了几名躲在栏杆后面伺机而动的暴徒。队长沃夫临在频道里报告:“中心,我是b1,b队成功登陆。我们控制了楼道,要准备下去了。”
梁旬易把消灭敌方狙击手的重任委以b小队,并指示调停组:“现在切断囚禁区的电力。”
骤然,建筑内外的照明灯全部熄灭了,整座监狱一片漆黑,不辨天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敌人残部陷入恐慌,但突击队有全景夜视仪傍身,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行动自如。b队所有成员都给枪上好消音器,一鼓作气走下梯步潜入楼层,快速且无声消灭在廊道中抓瞎的匪徒,直奔走廊尽头。他们找到了那间屋子,用炸弹爆开门板,一举冲入其中,把无路可逃的狙击手击毙。
“a队,危险解除,继续前进。翡翠阶段结束,现在进入蓝宝石阶段。”
突击队一旦攻进监禁区,就意味着营救行动到了艰难时刻。在这一时刻里,局势瞬息万变,杀戮将避无可避,稍有疏忽便万劫不复,之前为了解救孩子而没日没夜做出的努力就会白白付诸东流。梁旬易把心提得高高的,密切注视着队伍的动向,他认为在此时应当相信直觉——人的身体里必然存在着某种智慧,它会在生死关头告诉人们将何去何从,方可生存。
高绪如带队包抄到侧翼,蹲在巷道里仔细观察牢房的布局,问:“中心,我是a1,你们的视像状态怎么样?”
梁旬易拿起听筒,看着电脑上的画面回话:“侦察监视设备状态正常,盯得紧紧的。”
“广角视野如何?有什么不好的动静吗?”
“监禁区外只有我们的人,武装分子都藏在建筑物里不敢露头,他们自顾不暇。这些人好像在搬运什么东西,我担心第一层和第二层会有炸弹。”
“外围道路有无异常?”
“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分钟,边防站暂时没有异动,卫星监测不到微小变化。注意,新情况,有四个人走进了一楼b区的13号房,他们在集合人质准备运送。”
“没有多少时间了。”
高绪如四处瞭望一周,在脑中盘算对策。他回头看了看跟着自己的同袍,把目光射定在穆奈身上:“让b队清空三楼和四楼的威胁,留在那儿警戒,我们派狗去检查低楼层是否布了炸弹。”
康京义把穆奈牵到巷子口,打开它眼睛前部的红外夜视摄像机,然后解开绳索,令其出击。穆奈犬尾直竖,如离弦之箭般刺入夜幕,它在墙外来回奔跑,寻找入口,但一楼所有门窗都紧闭着。就在康京义打算把它召回时,穆奈忽然飞身冲向一旁的棚屋,一步跃上搭在墙边的梯子,爬到屋顶,钻进狭小的通风口潜到了建筑内部。
显示器接收了穆奈身上的摄像机拍到的画面,高绪如紧盯着屏幕,留心通道各处的布置。穆奈拐了好几道弯,通过别在耳朵上的无线电听到康京义在某处命令它止步,遂立刻停下来左右顾盼。康京义看清了里头的情形,说:“穆奈给我们清出一条安全道路,等会儿我们就可以沿这条线进击。”
狗在一楼转了一圈,然后奔上二楼,用力地闻嗅空气中属于危险品的味道。不多时,它有所发现,陡然加快步伐,最后几乎是狂猋起来扑向一个人影,死死咬住了对方的手臂。那人吼叫着拼命甩晃胳膊想要挣脱尖利的狗牙,穆奈半个身体离地,利齿毫不放松。歹徒跌倒了,他扭动着身体,拔出一柄匕首,飞快地捅刺穆奈。
爆破手炸开铁门,小队鱼贯而入。康京义赶往二楼穆奈所在地,一进门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人正伸长了手臂去够放在桌上的起爆器。这个房间里堆满了炸药,还有几个被绑住手脚的孩子大哭着缩在墙角,他们身上穿着炸弹背心。康京义不多犹豫,一枪结果了倒地不起的暴徒,追上去查看趴在血泊中的穆奈,其余人依次进屋给孩子们松绑、脱下背心。
穆奈气喘吁吁,浑身是血,令它的训练员心惊肉跳。康京义颤抖着手解开爱犬身上的防弹衣,摸遍它全身检查伤势,却发现它其实安然无恙,浑身完好无损,皮毛上的血都是从死者身上蹭来的。明白是虚惊一场,康京义的眼神缓了缓,轻拍穆奈的脖子以示鼓励,把狗绳拴好:“万幸,你装备了全金属外壳。”
“中心,我们救出了三名儿童,原本他们是要被做成人肉炸弹的,幸运的是我们赶在了前头。”
给孩子们照完面部成像,他们把吓得面如纸色的人质带去已被清空的三楼安置,由b小队负责照看。高绪如等人在一楼有条不紊地逐个排查房间,举凡碰到敌恐不由分说全部射杀,再把关押在室内的儿童领出去集中到一处清点人数。过道里又黑又潮,阴风黪黪,煤油灯发出一豆火光,触鼻的尿骚味像幽魂般在四处游荡,闻起来像座古墓。
密室里,乔白尧急赤白脸地瞪着监控,冲手下大发脾气:“他们都进去了,你的人是还在梦游吗?让所有人出来包围那栋房子,了结这事!”
他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响了,乔白尧瞟了眼来电号码,按了接听键:“我忙着呢。”
“听说你有麻烦了。”粟廉宵坐在观众席上欣赏阅兵彩演,军乐声透过听筒传进了乔白尧焦躁不安的耳朵里。
乔白尧不耐烦地回答:“我正在处理。”
“但愿如此。一小时后若还没摆平,我将别无选择,只能介入此事,以不论任何理由封杀你,让你永无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