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河流(双更合一)
人生河流(双更合一)
闻樨实在做不到放任他独自离开,追上前两步拦住了他:“我帮你拿外套吧。”
他将手背到身后,铁青着脸拒绝了。
她知道他在介意什么,也不再坚持,只默默跟着他进了电梯。
“你为什么还跟着我?”电梯停下打开后,见她跟随他到了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江彦楠阴沉着脸问。
“我怕你像很多年前那样,一个人躲在礁石后面哭。”她说。
他的眸光微动,眉头聚拢,摇着头自嘲地笑了一下,情绪溃败地阖上眼皮,整个人虚脱般倚靠到客房走廊的墙壁上,手杖和外套同时落地。他的手指微屈,抠住墙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腔因痛苦而剧烈起伏。
闻樨靠近他,将手按覆在他的手背上:“那时的我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很好骗,你随便说个什么伤心的理由我都相信。可是现在,我不好糊弄了,你也觉察到了对不对?所以你才会把你的真实情况告诉我,哪怕那很残忍。”她捡起她的手杖和外套,“无论明天怎么样,今天请让我陪着你,如果一整天不行,那么就一会儿、就现在!好吗?”
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迷蒙、柔软,紧接着却别开了脸,蹲下身去捡手杖。
闻樨也跟着他蹲下,在她将要捡起他落在地上的外套时,他推开了她:“别碰!”他踉跄着、抢先抓紧自己的外套,一手扶着手杖,一手抵住墙壁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不要再自作聪明了!有时候,一个遍体鳞伤的人就是需要一块礁石把自己藏起来,如果你强行把他从石头后面拽出来,让大家欣赏他的脆弱——那是一种残忍!请你不要那么残忍!”
闻樨愣愣地看着他独自向前,直到在临近走廊尽头的一间房前停下,刷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个小时后,江彦楠打开房门,迎面是倚墙而立的闻樨。
“嗨!”她故作轻松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来了多久?”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
“从你躲到你的‘石头’后面开始。”她淡淡笑道,装作不经意地捶了捶自己的腿赌他心软。
“……进来坐。”毫无意外,他不忍心了。
这是一间高级套房,和她所订的房型相似,这两层都是行政楼层,房间都很宽敞精致。
她坐进沙发,江彦楠却没有坐下,反而远远地站着,时而带着不解的眼神看她,时而无言垂首。
“你的行为很傻。”他站在玄关处冷冷地道。
闻樨看他换了拖鞋,看样子一时半刻不会下逐客令,不着痕迹地浅浅笑道:“没办法,既然你不喜欢别人把你从‘礁石’后面拽出来,那我就只能等你自己愿意露面的时候来见你了。”
“我只是要出门,不代表我想见你。”
“你宁可见无关的人,也不愿意见我?”她在话里下了套。
“没错。”
“哦——”见他“咬钩”,她不禁笑了笑,刻意夸张地拖长了音,点头道,“所以你承认我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你在过度解读我的话。”
“我有吗?”她一脸不信,随即又柔声请求,“好了,看在我耐心等候了您一个小时的份上,可以给我倒杯红茶或者咖啡吗?”
尽管看上去不太情愿,但他还是为他泡了一杯红茶。
“我如今瘸得更厉害了,所以只倒了六分满,你觉得太浓的话,可以自己加水。”他放下茶杯,略显冷淡地说。
“渐冻症?亨廷顿舞蹈症?还是别的什么?”她擡眸问他。
“都不是。”
“那……会威胁生命吗?”
“不会……”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被腿带着走了,有些烦躁地道,“闻樨,这是重点吗?你不需要我知道我得了什么病,重点在于我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了!”
“还好。”她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江彦楠先是不可置信地怔了怔,随后便把她从客厅沙发上拽到自己的卧室,指着床头柜上的药盒道:“这是我每天要吃的药:这一格是降低下肢僵硬程度的、这一格是帮助控制尿失禁的、这是抗氧化剂、这是镇痛药……”
闻樨搂住了他,比先前的姿势更加暧|昧亲|密:“对不起,我实在不该把你的病痛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她由衷道。
他沉默僵立了数秒,舔了舔唇:“还有,你很该看看这个!”他俯下腰掀开床上平铺的被子,“每晚我都要铺上这样的隔尿垫才敢安睡。白天我尚且能感觉到尿意,可是睡着后完全不行!你能想象自己和这样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吗?和他一起躺在这样的一张垫子上?也许半夜还会被他的排泄物蹭脏身体?不要告诉我,你可以忍受柏拉图式的恋爱!我和你都是三十岁左右的人了,不要说一些荒谬到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来自欺欺人!”
她承认他劈头盖脑地把残酷的身体状况一下子告诉她的做法确实有些狠,她也因一时惊诧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她完全想逃的意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掀开的被子出神。
“现在,你可以死心了……”他的眼神灰败,仿佛一颗心死去的人是他自己。
“鬼才要和你玩‘柏拉图’!”她居然轻笑起来,双臂搭上他的肩,“要推开我的话,向我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她的眼神乍看清澈坦荡,又似乎暗藏细钩:“证明……你、不、行……”那几个字她说得勾/魂摄魄,手指更软绵地沿着他的脊骨向下滑去。
她脱了鞋,脚掌踩上他的拖鞋,大拇指故意蹭他脚踝与脚掌连接的凹陷处,脸上红晕朵朵。
她开始吻他的胸膛、接着是脖颈,见他没有抗拒,她变得更加大胆,踮起脚,吻他泛出淡青色胡茬的下颏。
他的唇没有回应她,只有透过薄软拖鞋紧张到蜷起的脚趾透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闻樨道:“你不敢吻我,对吗?你怕一旦开始,就舍不得停下……”
“就不会有什么‘开始’!”他终于像从濒临失去神智的境地反应过来,猛然移开腿退后,又用力推开了她。
“嘶……”闻樨的左手无名指尖钻心一疼,定睛一看是指甲断了,还劈裂得很深,甲肉也泛起了一小块淤紫。
她从小娇生惯养,也不是很耐痛的人,当下就一边把指尖含在嘴里,一边疼出眼泪来了。
“给我看看,伤得严重吗?对不起我t不是故意的……”他手足无措地蹲下身轻扯她受伤的那只手。
“我给你拿指甲剪修剪一下好吗?”他急得也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