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郝友明其人
其后半个时辰,杨嘉烈一行人跟着镇卒,在通川城内辗转穿行。
沿途,众人只见商铺林立、酒肆云集,叫卖梆子声喧天、讨价还价声动地,比城外集市还要热闹。
其间,傅瑞也发现,在闹市大街上、密集店铺间,不时能看到一些当地百姓正在吵架扯皮。
透过闹市鼎沸的人声,傅瑞还很认真地侧耳倾听,发现扯皮的都是买卖双方,扯皮的原因更是五花八门——
或因价格不公、或因质量低劣、或因商家浮夸、或因买主变卦,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盯着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拳脚相向的当地人,傅瑞心里又嘀咕起来:“史家有言,凡货殖商贸鼎盛之地,百姓多逐功利以相欺——如此看来,果然不假。”
这时,一行人已经穿越集市,望见了封国军政首长、通川公郝友明的办公和生活场所——通川公爵幕府。
这是一栋九进庭院,墙高十九丈,屋顶覆盖鎏金琉璃瓦,外立面布满龙凤雕花,阔绰大气之间不失雍容沉稳,在密密麻麻的商铺和酒楼簇拥下,倒也配得上主人郝友明的公爵身份。
盯着富丽堂皇不逊皇庭宫殿的幕府,傅瑞心里再生感叹:“公爵府邸果然非同一般!这架势,可比邝志隆的朔风侯府阔绰多了。”
片刻后,马队来到幕府大门。
远远望见马队头上飘扬的“杨”字号帜,一群早已在幕府大门前列队的乐匠,立即抓着唢呐笙箫,开始吱吱呀呀地吹奏赤金朝官方迎宾礼乐——《副帅破阵曲》。
话说这《赤金破阵曲》还很有些来历。
当朝陛下天狩大帝登基前,曾任北图军拓骑副帅。
北图受挫前八年,他曾率八万轻骑雪夜突袭,大破五十一万北狄及西戎联军,斩首十余万,归众数十万。
此役过后,北狄精骑折损大半,赤金朝北疆联营以北、无涯雪海之南的广袤冻原至此荡平。
捷报传来,先帝龙颜大悦,于是诏令皇庭内务府组织乐匠画工谱乐涂卷,以彰太子之龙威。
而这首《副帅破阵曲》,就是当年的祝捷乐章。
却不想,这支以雄浑激荡著称的豪迈军歌,竟然被通川乐匠们演奏出来了另外一种气质——
在他们稀稀拉拉、松松垮垮的乐声中,傅瑞恍惚间甚至觉得,这曲子里演奏的是一支丢盔卸甲的溃败之师。
在聒噪刺耳的乐声中,傅瑞跟随杨嘉烈来到幕府门前。
分列两侧的乐匠间,一条宽达三尺的镶金红毯从大红拱门内延伸而出。
大红毯上,一列身披亮金重甲的通川牙军齐整列队,凛凛然如天兵下凡,和两侧吵闹的乐匠形成了强烈对比。
而在牙军中间,正站着一个年逾六旬、身形浑圆如洋葱、穿着金缕南锦长袍的胖老头。
看见这个胖老头,傅瑞暗自猜度起来:“这位老先生是……幕府的管家?”
这时,胖老头已大步迎了上来。
你别看他胖,动作却很快。
才几步,那肥硕的身影就已经来到杨嘉烈马前,又举起熊掌般的大手,一巴掌趴在杨嘉烈披着重甲的大腿上。
“杨老龟,你这老儿,还知道来见老哥我?!”
见那胖老头,杨嘉烈竟然一脸拘谨,立即翻身下马,揉了揉被拍得生痛的大腿,又苦笑着拱手道:“郝兄,别来无恙乎?”
见状,傅瑞大吃一惊,又抬头看看胖老头,暗自惊呼道:“这位打扮得像土财主一样的老先生……竟然就是威震朝野的郝友明?”
这时,郝友明又是一巴掌,“当”地一声拍到杨嘉烈肩膀上:“本公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到老兄弟心里不痛快!”
身材高大又披挂着重甲的杨嘉烈,竟然被胖老头拍得身子一斜,差点没站稳。
“瞧这二人的亲热劲,恐怕也是共过生死的好兄弟。”傅瑞心里继续嘀咕。
果然,杨嘉烈揉了揉肩膀,立即掏出装满黄金贡品烟丝的金缕红烟囊,毕恭毕敬地递到郝友明面前,说:“郝兄,想当年公年方三十,提着一把顺天霹雳锤纵横北疆,在敌百万军中纵横决荡,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今日再见,郝兄神力依旧……”
“老龟,你还是这么会说话。”郝友明笑了笑,并没接杨嘉烈的烟囊,而是转头对身旁一个下人说,“快取些烟丝来,给杨令公及列位京城上官提提神!”
“喏!”下人俯首行了个礼,转身就进了金碧辉煌的幕府。
言罢,郝友明又转头对杨嘉烈说道:“老龟,想当年你、邝老憨、杜老四和本公一起纵横沙场,何其痛快!如今北图受挫,杜老四殒命无涯雪海,你我也已白霜染鬓,风华不复当年啦。”
杨嘉烈也是一声轻叹,应道:“郝兄,此言差矣……如今,郝兄已是一等大公,坐拥大城宝地、长享荣华富贵,也比得上当年的英姿飒爽!”
“英姿?英姿个屁啊!”郝友明笑骂了一句,低头指了指已经长成洋葱状的身形,“老龟,你管这身材叫英姿?”
此言一出,两个老将军“噗嗤”一声,乐了。
正说话间,方才那个下人重新钻出幕府,身后还跟着百余名家丁。
这些家丁人手一副托盘,一些红漆木盒齐整摆放在托盘上。
“这是……?”
盯着托盘上的漆盒,傅瑞正有些不解,忽听郝友明一声令下:“小的们,将烟丝分给列位上官!”
言罢,那下人领着众家丁急忙一溜小跑,将托盘递到御守将士面前。
“这……”
傅瑞并没有接托盘,而是转过头,一脸犹豫地看着杨嘉烈。
见锐营将士无人擅自接受礼物,杨嘉烈不禁一脸自豪,朝傅瑞轻轻点点头。
见状,郝友明暗自一笑,对御守们高声说道:“列为弟兄,此乃东疆特产的白金特供极品烟丝,一钱就要二千赤金通宝!列位弟兄旅途劳顿,请吸一斗烟提提神!”
说着,他又转过庞大的身躯,再次拍了拍杨嘉烈:“老龟,你手下的军纪很严明嘛。怎么着?不准备给老哥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