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告白

在城市的边缘，一片未被开发的荒地静卧在冬日的寒冷中，四周散落着几户人家的平房，炊烟从屋顶的烟囱中缓缓升起，萦绕在覆盖着白雪的地面上。

迟北杨解释说，等到雪融化的春天，这里会是一片绿色的草地，从特定的视角望去，人会感觉它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几棵树零星点缀在雪地间，这里积雪松软，一望无际，车子只能停在几公里之外的空地上，两人牵着手走到河流的边缘。

河水在冰层下无声流淌，像是时间的低语，被冬日的寂静所封存。

日光很浅，映射在冰面上却很亮，两人站在河畔，纪怀溪惊叹了一句：“很漂亮。”

如果不是因为无人，他真的怀疑，这里是苏城新开发的景区，亦或者是迟北杨最近计划的项目场地之一。

他们下车时，都裹上了厚重的羽绒服，但当寒风掠过，纪怀溪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郊外的低温比市区来得更加刺骨。

两人站在一棵树底下，迟北杨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他围了好几圈，纪怀溪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被卡住了，脖子转动不便。

迟北杨笑说：“这样你就只能一直看着我了。”

“那我转身好了。”

迟北杨阻止了他。

纪怀溪调整到一个宽阔的视野角度，他看着发光的流水，还有点没缓过神来，这里无人，只有风声、流水声，能让他彻底放松下来。

他问：“怎么带我来这里？”

“喜欢吗？”迟北杨的声音如同拂过冰面的微风。

纪怀溪点点头，“这里很安静，很漂亮。”

“那不就像你一样，”迟北杨转头看他，说，“我知道你不爱热闹，所以带你来一个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进来的地方。”

纪怀溪疑惑地看向他：“这里，是你名下的？”

“在我出生之前，这里就已经是属于我的了，”迟北杨顿了一下，认真地说，“其实这是我爸向我妈告白的地方。”

纪怀溪目光呆滞。

迟北杨说完，就伸出手，把自己和纪怀溪的手套都解了下来，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慢慢地嵌进了对方的指缝间，两人十指紧扣，看向对方。

迟北杨的脸顺着光，眸子明晃晃的，五官明艳却在此时不显得冷冽。

知道纪怀溪最在意什么，他先声明，说：“这个地方，埋葬着部分他们的骨灰。自从我知道了这里以后，只有我想他们或者心烦意乱的时候会自己来，我没带任何人来过，连南桑也不知道。”

这是迟父迟母留给他们第一个孩子的礼物，迟北杨在得知他们早就立下的遗嘱时，方才知晓。

纪怀溪嘴硬：“谁知道以后呢。”

“以后肯定有，但也只会是你，你信不信？”

纪怀溪答非所问：“那你这次带我来是为什么？”

其实答案他多少猜到了一些，迟北杨似乎也不断在暗示。

他们之间有了明确的关系，可是却没有明确的感情，就连争执似乎都底气不足。这是迟北杨苦思冥想得知，他们和普通情侣最明显存在差距的一个地方。

“你很聪明，不会猜不到我带你来的目的。”

敏感的人往往也是最敏锐的。

迟北杨不等了，他说：“这是我心里最圣洁的地方，我在这里是不会说谎的，纪怀溪，我喜欢你。”

纪怀溪心里咯噔一下，他低头看着他们牵着的手，咬着牙关，呼吸有些急。

迟北杨把他的脸抬起来，再重新牵他的手，说：“可能你还觉得很荒谬，其实我自己也没有办法解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确认的，可能这份喜欢，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你也不用怀疑我的判断，对我来说，喜欢你可能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他自尊心很强，不亚于纪怀溪的，看到对方冷若冰霜的脸，绝不肯软下来承认自己的心意，就连当初告白，表现得也实在过于轻佻。

纪怀溪绷不住了，脸上有了明显的波动，他不敢看迟北杨的眼睛，只能故作镇定地盯着他的下巴。

迟北杨在告白这方面依旧还是没有什么耐心，又或者是，纪怀溪实在是沉默太久了。

他有些急：“你听到没有？”

“我知道了。”纪怀溪有些尴尬地说。

“知道了？你就这反应？”迟北杨没好气道。

公司任何一个下属都能比纪怀溪提供情绪价值！

纪怀溪瞪大眼睛：“那应该有什么反应？”

迟北杨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然后慢慢地低头靠近，他的眼睛微眯，笑容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反应，只是衣服穿得太厚，我看不出来。”

纪怀溪立刻推开他，神色有些狼狈，不满道：“你这个告白，怎么这么不正经。”

“我本来就不太正经啊，”迟北杨无所谓地笑了笑，“正经和真诚又不挂钩，我喜欢你可是正儿八经的。”

纪怀溪转过身去，不愿看他，小声嘟囔：“强词夺理。”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迟北杨的脸抵在纪怀溪侧脸上，从身后想要努力看清他的表情，“虽然我猜你喜欢，可是我都说了，你不能不说，你哪怕点个头都可以，让我肯定一些。”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团团白雾，纪怀溪真的就敷衍地点了一下头，虽然目光茫然又矛盾，但是他不想否认。

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此时的点头，迟北杨已然满足。

两人都不说话了，迟北杨凝视他很久后，终于按捺不住地捧他的脸吻了起来。

吻到忘我之际，一块蓬松的雪块从树枝上掉落，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们的脸上，冰冷的触感瞬间打断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