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交心
看着贺浔言的身影越来越小,纪怀溪才收回视线,开口说:“南桑,你有心事。”
迟南桑的心情都写在脸上,连纪怀溪都能看出来,贺浔言也一定有所察觉,迟南桑突然意识到,也苦恼于自己在贺浔言面前似乎是透明的,而他对贺浔言的了解,却如同一片迷雾。
这样的不平衡让他心里充满了矛盾和挣扎,心脏像是开始下沉,像是被一块沉重的石头拉扯着。
他垂着眸子,有些低落地说:“怀溪,你知道要怎么维持感情的新鲜度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纪怀溪不懂,迟南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烦恼。
迟南桑叹了口气,当着赵叔的面,没敢提贺浔言,他说:“就是感觉他对我似乎有些变了,可能一开始就有点问题,是我没意识到。”
纪怀溪:“我倒是觉得,他对你很好,这个不该有什么怀疑,你要是有疑问,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
“我就是怕是自己的问题,所以没敢问,”迟南桑尽量减少自己的音量,在纪怀溪耳边说,“他对我从来都很好,会包容我任何缺点,我害怕是我的问题。”
纪怀溪没想过在感情的世界里,连养尊处优的小少爷都会这样卑微地自我反省。
他想了想说:“再细心的人也有疏忽的时候,我其实不太懂,但是当局者迷,”他停顿了一下,有些自嘲地补充,“你对比一下我和你哥,就知道贺......他有多好了。”
其实也不是纪怀溪真的有落差,这只不过是他安慰心思单纯的小少爷一个方式。
贺浔言和迟南桑之间的感情是真挚的,自己和迟北杨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迟南桑:“我倒宁愿他是我哥呢,我哥对人好或者不好,明显得很,才不会让我猜来猜去。我哥喜欢你,就会把你带回家,跟他住一个套间,他可从来没对任何人这样过。”
纪怀溪微微一怔,“是这样吗?”
他第一时间反应,这是迟北杨的伎俩之一。
可是他不相信迟北杨,却对迟南桑抱着信任,会尝试倾听和理解对方的话。
“当然了,”迟南桑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他几乎是在辩护,滔滔不绝道,“你不知道,从前就算是再亲密的人,都不可能在他身边过夜。”
纪怀溪静静地看着迟南桑,他们身边的树枝和花藤在晨光中投下斑驳的光影,在迟南桑的脸庞上跳跃,男生的眸子灵动俏皮,让人不忍反驳。
他过了片刻,放松下来,说:“南桑,你跟我说说你哥的事吧,我想了解他。”
他想消除自己心里的一部分疑虑,想要知道迟北杨的真实目的。
“好啊,”迟南桑很乐意地笑着继续说:“你知道吗,我其实特别乐意你跟我哥在一起,你别看他凶神恶煞的,其实他要是认定了你,会对你特别特别好的。”
“我哥从小就担任很重的任务,他圈子复杂,接触的人多,对人都抱着不信任的态度,他一开始对你可能有些戒备,你不要介意。”
纪怀溪喉咙滚动了一下,心里滋生起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他问:“你们很小就相依为命了吗?”
“是啊,我其实没有见过我爸妈,听说我刚出生不久,他们就意外去世了,”迟南桑眼里没有什么情绪,说,“所以我哥是我最亲的人,他挺不容易的,从小就一边要工作,一边还得照顾我。”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迟北杨因为担心迟南桑的安全受人威胁,一直让人在暗中保护他。
一旦有任何威胁到迟南桑的风吹草动,那些潜在的危险就会迅速被消除。
这种过度的保护的代价是,让迟南桑在无形中被孤立。
后来,迟北杨为了照顾他的感受,就低调了很多,但是保护力度没有下降,他开始尝试着放松一些,让迟南桑有更多的自由和空间,同时也加剧了他精力的消耗。
而直到贺浔言的出现,通过了迟北杨的多重考核,迟南桑也是真心地信赖和喜欢这个管家,迟北杨才真正感到了一丝安心,渐渐把重心转移到工作上,而目的也是为了给迟南桑提供最好的生活环境。
“贺管家其实也是我的贴身保镖,”迟南桑笑着说,“他无所不能,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我一直都很依赖他。”
“原来是这样。”
纪怀溪听着迟南桑的话,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因为纪荣川的保护,他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那份轻松和自在,其实是有人在默默承担着重量。
那时候时间慢慢悠悠的,他眼前的路漫长又安逸,他未曾意识到,在同一片天空下,迟北杨却早已步入了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如果自己也是在那种充满竞争和算计的环境中成长,如果他从小就被迫面对名利场的残酷,他的人生轨迹可能就会完全不同。
一场变故,都能让他自己变得冷漠,与外界隔绝,与蓝彩音的关系逐渐疏远。
而迟北杨人生又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艰难时刻,他怎么可能完美无瑕。
迟南桑拿起一旁的牛奶喝了两口,润嗓子,继续说:“怀溪,我真希望你也能看到我哥的好,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自私,可是我是他亲弟弟啊,他其实很害怕被背叛、被嘲笑,害怕自己在乎的人离开,所以有些举动比较极端,你别怪他。”
车子驶入了校园道内,在教学楼前停了下来,纪怀溪和迟南桑陆续从车内走下来。
有风从路口处拂来,道路两旁的树枝轻晃着,枫叶落到了纪怀溪卫衣的帽子里,迟南桑伸手将它拿出来。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不知不觉竟然跟你说了这么多,怀溪,你可不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啊。”
纪怀溪笑了笑,“我知道了,南桑,实在抱歉,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却没能帮你疏解什么。”
迟南桑摆摆手:“我只是了解我哥,可你不了解贺浔言,没关系的,你能听我说话,我就很满足,其实我没什么朋友。”
纪怀溪想起了自己刚到迟家的时候,他回想起自己刚到迟家时,迟南桑总是主动向他示好,自己冷漠得要拒人千里之外。
纪怀溪顿时心里感到有些酸涩。
迟南桑这样看着阳光灿烂的大男生,其实内心深处隐藏着长久的孤独,所以他得到了一份真挚的感情,才会这样珍视,会因此滋生出自卑和怯懦,内心深处是因为害怕任何可能的变故。
他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不紧不慢朝迟南桑说:“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迟南桑呆呆地看着纪怀溪一会儿,他发现眼前的男生眉眼线条是舒展的,没有了初见的冷若冰霜,“那你下课了陪我一起去救助站呗。”
纪怀溪点头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