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 韫玉 - 丨00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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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68章

漱玉院的主屋浸在午后的暖阳里。药草的清苦与硫磺的湿暖交织,沉甸甸地浮在空气中。

苏泽兰半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厚实的绒毯随意搭在膝头。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脸上,虽然依旧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但眉宇间已不见前些日子的死气沉沉,眼神也清亮了些许。

他手里捏着一卷翻旧的医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失焦地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腕间那道反复取血留下的伤口,如今已收了口,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微微凸起的疤痕,不再需要厚厚的纱布包裹,只需每日涂抹苏衍精心调制的祛疤药膏。

然而,心口那道更深、更隐秘的伤处,却依旧需要每日换药。此刻,那里被柔软的棉布妥帖地覆盖着,每一次呼吸或动作稍大,仍会牵扯出一阵尖锐却短暂的刺痛,提醒着他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身体的底子终究是被掏空了些,容易感到疲惫,精神也不似从前那般饱满,但比起刚从寒水院出来时那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已是好了太多。

盛暄康复的消息传来,像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苏泽兰心底那根紧绷的弦,松了。

但随之而来的,并非纯粹的喜悦,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他知道盛暄为什么去做诱饵——是为了揪出藏在暗处的邪教,是为了查清他那段不堪回首的身世,是为了帮他摆脱那些如影随形的纠缠。盛暄是为了他,才踏入那九死一生的陷阱。

当苏衍愤愤不平地咒骂盛炽,说起盛暄被蛊毒折磨得如何惨烈时,苏泽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靠在榻上,闭着眼,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出盛暄那张总是带着点莽撞、却又异常鲜活的脸。他几乎能想象到,盛暄在蛊毒发作时,是如何痛苦地蜷缩,如何被啃噬得生不如死……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苏泽兰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钝痛。

寒水院的冰冷、取血的屈辱、心口的伤痕……这些痛苦,在得知盛暄的遭遇后,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更深的自责。

他觉得自己像个不祥的源头,将厄运带给了身边每一个试图靠近他、帮助他的人。盛暄的伤,盛炽的冷酷决策,苏衍的暴怒……似乎都源于他这身邪教留下的、肮脏的血。

他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寒水院的细节。身体的疲惫感提醒着他需要静养,但精神上的重负却让他难以真正放松。

他更不愿去深究盛暄是否知情——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盛暄为他付出的代价,已经够沉重了。他心底甚至没有多少对盛暄的怨怼,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连累”的愧疚。

“笃、笃笃……”

极轻的叩门声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苏泽兰的睫毛颤了颤,目光从摇曳的竹影上收回,投向紧闭的房门。

一丝了然掠过眼底——是盛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并非恐惧或愤怒,而是一种面对“债主”般的无措和疲惫。

他沉默片刻,才低低应了一声:“……进。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盛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没有立刻踏入,只是探进半个身子。

他洗去了战场风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色棉布袍子。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榻上的苏泽兰,在看到那张虽然苍白却已有了些生气的脸,以及虽然不再裹着纱布、却依旧残留着明显淡粉色疤痕的手腕时,瞳孔猛地一缩。

随即,他的视线又落到苏泽兰微微起伏的胸口,那里覆盖着药布,提醒着他苏泽兰所受的苦楚。喉结剧烈地滚动,呼吸瞬间窒住。

他几乎是挪进来的,动作僵硬,停在离软榻几步远的地方,不敢再靠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盛暄的目光紧紧锁着苏泽兰,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巨大的痛苦、无措和浓得化不开的愧疚。

苏泽兰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表面无波,深处却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层……难以言说的歉意。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

盛暄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泽兰……我……我来看看你。”

话音落下,空气似乎更沉了。他看着苏泽兰那张依旧平静无波的脸,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些在心底反复咀嚼的话,此刻全都堵在胸口,发酵成一股汹涌的酸涩,直冲眼眶。他猛地低下头,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声音带着崩溃的哽咽:

“对不起……泽兰!真的……真的对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撕裂般的嘶哑。

他猛地擡起头,泪水已经糊了满脸:“我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他语无伦次,声音断断续续。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死死落在苏泽兰心口的位置,巨大的痛苦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再也说不下去。他猛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捂住脸,压抑不住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沉闷而破碎。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我混蛋!我该死!我……我恨不得……恨不得剜自己那块肉还给你!!”他失控地低吼着,握紧的拳头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苏泽兰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语无伦次的人,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他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

盛暄那毫不作伪的痛苦和巨大的自责,像重锤一样敲在苏泽兰心上。

但他心中涌起的,并非是被理解的委屈,而是更深的自责。他才是那个源头啊!盛暄的伤,盛暄的痛苦,盛暄此刻的崩溃……不都是因为他吗?因为他那见不得光的过去!盛暄是为了帮他,才落得如此下场!他有什么资格去怨恨盛暄的无知?他甚至觉得,盛暄此刻的愧疚和痛苦,都是他强加给对方的额外负担。

他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硬生生将涌到喉头的酸楚咽了回去。

身体的疲惫感在情绪激荡下涌了上来,他感到一阵倦意,但精神却异常清醒,承受着这份沉重的“连累感”。

良久,苏泽兰才极其缓慢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比之前多了几分清晰:

“……都过去了。”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盛暄那双充满痛苦和自责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要说出心底的话,

“我知道……你去当诱饵……是为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盛暄猛地停止了呜咽,难以置信地擡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苏泽兰的眼神里没有怨怼,只有深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歉意,他深吸了一口气,胸口传来熟悉的刺痛,让他微微蹙了下眉,但声音依旧清晰:“所以……你受那么重的蛊毒……说到底……也是因为我。”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苏泽兰心中积压已久的闸门。他看着盛暄瞬间瞪大的、充满震惊和痛楚的眼睛,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更深的自责:“是我……连累了你。”

这句轻飘飘的话,却像最锋利的针,狠狠扎进了盛暄的心脏。他猛地擡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泽兰,急切地摇头:“不……不是的……泽兰”声音哽住,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发出声音,低沉而压抑,“是我自己要去做的……是我自己不够小心……跟你没关系”

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积蓄勇气,也像是在极力平复翻涌的情绪。

盛暄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向前挪动了半步。

这一步很轻,几乎没发出声响,但他的目光却紧紧锁在苏泽兰的脸上,捕捉着苏泽兰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是厌恶?是恐惧?还是……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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