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机房（一）

地下机房（一）

地下机房好像一块规整的电路板被具像化地建筑化了。

这里的排列与设计是有序且极有规律的,地下机房b区被分割成面积统一的隔断开间，每个开间大约实用面积在200平米，里面整齐地排放着一台又一台服务器。

头顶是千篇一律的白炽灯,因为灯泡上满是灰尘,因此光线昏暗。这些灯不是很职业精神，尤其当木琪几人沿途经过的时候,头顶的灯泡总喜欢闪烁几下。

不是说这个地方斥巨资做了很多修整？为什么现在还在使用这样老旧的照明设备,开间内的建筑风格也根本不像是被翻新过。

难道传闻都是假的？

不远处传来闷闷的滴水声，走近了他们才发现那是陈旧泛黄的玻璃杯所造成的。

被放在铁桌上的玻璃杯原先是用来装速溶咖啡的玻璃罐，里头装着不知牛年马月才泡的茶水，玻璃罐子底部出现了裂痕，好在碎裂的面积并不大，刚好让它以极慢的速度往下滴水。

铁桌旁放着一把简易的椅子，这里看起来像是那种“访客签到处”。

既然有茶水，那么原本肯定是有工作人员的。可这里居然连个看门的门卫都没有。

这个地方还是“奇点医疗”的机房吗？

入口处的墙壁上贴了一个玻璃框，里面有一张机房结构示意图,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此时丁维突然开口：“桐儿,你先把“魔女”打开，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叶桐立刻应声：“好。”

木琪暗自思考，韩琳必然已经知道了谈耀的事。

为了提防谈耀背叛自己,韩琳早早地就在他身体里动了手脚。

谈耀没从“新科技”大楼里活着走出来,在他被木琪说动打算告知线索时，埋在他身体内部的自杀程序就已经自动启动了。

这玩意儿是韩琳装的,她自然清楚谈耀已经将她的秘密暴露。

问题在于——谈耀到底知道多少？

他肯定是知道一些内幕的,比如说程月从他遗物中翻出来的异能屏蔽器“测试版”,就极有可能是他故意留给他们的线索。

可他就像是这辈子没长嘴似的从没透露过一句。

仔细想来，谈耀其人还真有些拧巴。

他在程月程玲姐妹身边也待了好几年了,他明明知道韩琳对程家都做了什么，却仍然选择帮韩琳做事。

既然选择当反贼，那不如就坏到底，可谈耀的背叛却非常游移。

他既背叛了程家姐妹，又给她们留下了重要线索，最后，他还透露了韩琳的藏身之地。

程月程玲视他为叛徒，韩琳也觉得他迟早会成为叛徒。谈耀付出了很多代价，但最后什么好处都没落着。

木琪隐约觉得谈耀对程月有些不一样，但从程月得知他死讯时的反应来看，谈耀只是单相思罢了。

这些年，程月的心思被救母亲和发展“黑月”填满，再说了，谈耀也从未真的向她表露过心迹。

其实程月是个敏锐的人，只是哪怕程月知道他的心思，在很多事情面前，感情都该绕道。

背叛就是背叛。

不管谈耀最初就是韩琳安插过来的眼线，还是后来才想不开叛变。不管他是否有苦衷，谈耀的所作所为都将程月推向了火坑，甚至损害了她的盟友。

对于程月来说，这是不可饶恕的。

纵使他有千万种借口，他也什么都没说，他没有给别人一个帮助他脱离火坑的机会，因此，程月只能默认他的行为代表了他所有的想法。

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程月似乎不想多谈，最后只对木琪说道：“谈耀这人一直都是这样，既不喜欢解释、也不喜欢多说，长了张嘴真的就只是用来吃饭的。他从不曾暗示过自己的随行物品里有线索，我估计他是觉得：要是我们能找到，那就当这是白送我们的，要是我们找不到……那就是我们自己蠢，这就是我们的命。人各有命，他也没办法。”

……

木琪思忖：人们似乎不是过于高估命运的掌控力，就是过于低估命运的作用。

乘得东风的上位者总会有种错觉，似乎命运会永远站在自己这边，而那些习惯被压迫的人，则总不免将一切都“归功”于命运使然。

似乎只要这么想，就能缓解自己内心的煎熬苦楚。

当然，木琪和程月都不是谈耀这种性格，此外，她们也从不曾经历过他的人生。因此无法评价他这种人生哲学到底是对还是错。

或许谈耀只想要继续活下去而已，或许他并没有想很多。

将生命看得比一切都重并不算是什么大罪。

至于那些避而不谈的情愫……也许对于程月的感情只是他妄自创造的一根救命稻草，有了它，就能让谈耀在午夜梦回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糟糕。

就好像只要内里藏有一些真情，他就能将自己最初以及与结尾时的不光彩行径，全都一笔勾销。

但人的内心是无法被客观品评的，又或许，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人性。

他只是想要活下去，真情什么的……那都是排在生命后面的东西。

作为一个非常实际的人，木琪对谈耀并没有太多想法，她只是万分感激谈耀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线索透露给自己。

杀死韩琳，这是木琪强烈的夙愿。

杀死韩琳，然后，她会隐姓埋名，带着母亲好好继续母女俩未来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