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入局19
躬身入局19
人类如何感知真实?
通常来说必须依靠五感。
眼睛将画面传递到大脑进行筛选处理;细小分子被鼻子解码为神经信号传递到大脑得到结论。
还有触觉——隐藏在皮肤真皮层内的触觉感受器,当我们伸出双手接触外界,神经电流传递到大脑皮层,于是我们感受到触碰。
这是人类赖以为生的、了解外部世界的方式,这种方式已经延续了数千年。
哪怕科技再发达,外骨骼装置造得再精细,终究仍是不敌人体的精密。
五感是如此重要,决定了我们能否体会到一阵风正朝自己缓缓吹来,当我们照镜子时能看见自己,伸出手就可触摸到脸上的皮肤。
人类一向都是这样与外界交互的,五感让我们体会到什么才是真实世界,真实感也会带来安全感。于是人类会想: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包括我,也是真实存在的。
可如果,五感全都消失了呢?
还有什么能让我们确认自己的真实存在、确认这个世界的真实存在?
木琪在黑暗中已经游荡了好一会儿,光线是这里的奢侈品,近处永远晦暗不清,远处则闪烁流星一般的霓虹电流。
她可以走,但走动似乎对于助她脱困并没有什么用处,可她仍坚持着走了好一会儿,可惜途径的地方全都长得差不多。
这是个诡异的地方,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迷失在电子世界中的一枚孤独代码。
头盔是失灵的、手环是失效的,虽然可以放出异能但是这个地方甚至都没有怪物可杀。
所以这就是木醒这么多年来居住的地方啊。她是一个试验品,而将她制作成试验品的父亲——居然是一个魔化场域的主人。
生活总有一种荒诞的幽默感,木琪这辈子和“上辈子”加在一起,对自己的定位都是一个以击杀魔化物为己任的驱魔人。
而她作为驱魔人,基因学上的父亲却居然成了一个魔化物。
木琪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反正这个世界如今只剩她一个人,她可以尽情犯傻。
只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再次想到了母亲沈涟。
她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救母亲出去。
可如果这里早就成为了一个魔化场域,那么当她清除掉魔化物的那一刻起,母亲也会随他一起消失。
木琪麻木地迈着脚步,忍不住开始思考一切是否还有意义。
杀死魔化物、清理魔化场域——然后呢?面对这个沉疴深入骨髓的联邦,她要怎么做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她连自己的母亲都救不了,还想拯救世界?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原来再崇高的理想、再光明的愿望,都必须依托在实实在在的个体身上。
木琪真的非常想要保护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可是这些“在乎”的感觉,却让她比过去孑然一身时,还要虚弱得多。
这一刻,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极为懦弱的念头:如果说,她是说如果——场域消散意味着沈涟也会一起消散,那么如果她能让场域永远不散,是否这也意味着母亲会永远在这里继续生活?
这样她就可以永远和母亲在一起了。
不过紧接着木琪就在脑海中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那样的活也能叫活着吗?!
漂浮在巨大的玻璃罐子里,像个还会呼吸的尸体标本那样,这也配叫“活着”吗?
木琪看了一眼手上的紫花手链,想到了小杜丁当初在幽灵船里曾对自己说:“在魔化场域里活着根本不算是真正活着,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痛痛快快地死掉。”
沈涟肯定也会这样想的吧。
木琪回忆起小时候,强硬地将自己护在身后的母亲,当时她斩钉截铁地对沈兴亭表示自己绝不愿让宝贝女儿也成为家族的试验品。
……
这一刻,木琪突然从回忆中找到了勇气,她不能低落、不能放任自己消沉,一个人不管如何总是要向前走的,日升总会日落,但再浓重的黑夜也阻挡不了第二日的初阳。
木琪擡头看着远方不停闪烁的彩色流星,它们细散的光线一条一条从高处坠落,勾勒出了整个场域的穹顶。
这是迄今为止她经历过的最为魔幻的魔化场域,但她是一个幸存者,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一定会是。
木琪恢复了心力,迈开脚步继续向前。
她的大脑开始重新运转,不再被纷乱的负面情绪所t影响。
魔化场域的构造和表现模式全都源自于场域主人的内心,这里是木醒的地盘,他的诉求又会是什么?
这个场域一开始是囚禁妻女的实验室,现在变成了如此意识流的空间。
木醒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渴望构建这样一个地方?
如果说魔化物的强大来自于无制的欲望,木醒的欲望又会是什么?
木琪继续前进,走着走着,她意识到自己口腔内部传来一阵麻木,好似拔牙时被注射了麻醉剂以后的感觉。
所以,这是场域在故意剥夺她的味觉。
木琪不以为意,继续向前。
她在远处看到一排闪烁着的架子,上面挂着一堆好似人头那么大的肥皂泡,这个架子长到几乎要蔓延至天边,肥皂泡们在架子上矜贵地泛着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