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入局03
躬身入局03
木琪停顿片刻,问陈思宇：“什么意思……保持期一年，意思是我还有一年就会死？”
陈思宇：“不是说你的身体保质期还有一年，而是说你身体中被水滴油改造过的基因将在一年后开始进入不稳定的状态,到时候你很有可能会失去所有异能。”
所以一年后的木琪并不会死,但是有可能会失去能力，这意味着她只剩下一年时间能替杜丁报仇。
木琪表示：“时间确实是有点赶……不过不会死就行。”
陈思宇踟蹰了一会儿,说：“也不是说你就一定不会死……”
木琪无奈地擡起头：“陈博士,你能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啊，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陈思宇继续说道：“被改造过的基因本来就是不稳定的，更不谈你的基因显示有被多次改造过的迹象，多次改造会加剧这种不稳定，因此，一年以后异能消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除此之外，你也有可能将面临别的问题，上到基因相关的疾病，小到身体机能退化、体虚无力,说不定还会碰到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
一言以蔽之,一年以后她还是有可能会死。
木琪问：“那之前有过类似的案例吗？也不是就我一个人经过改造，别的那些人过了保质期以后都是什么情况呢？联邦这么在乎基因实验，不可能没做相应的案例追踪啊。”
陈思宇安静片刻说道：“我想你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的特殊性,跟我来,陈博士今天就给你好好上一课。”
***
陈思宇带着木琪来到了她的办公室，这是一间十分宽阔的书房,陈思宇走到黑板前说道：“我以前经常在这里带学生,不过现在没人爱走我这种学术路线了,水滴油改造基因太过方便，科研人员根本不愿意花时间去学习枯燥繁冗的理论知识,毕竟学不学都不影响他们上手做实验。”
木琪乖乖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准备好好听课，陈思宇在她面前拉开了幕布，将投影设备架好，最后在上面投了两张图。
陈思宇：“左边这张是你，右边这张是别人，你自己来看看有两张具体有什么差别。”
木琪像个二愣子一样盯着看不懂的图，他们像是无数个极细小的点组成的混乱画面。
木琪愣了片刻才说：“陈博士，我先要跟你说一声，我高中生物课勉强才及格，你这些东西太过高深我实在是有点看不懂。”
陈思宇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你肯定是看不懂的，要不用用你的异能？”
话音刚落，木琪右眼就看到了左边那张图中出现了一条蓝色的线，它在那张混乱的图中勾勒出了一个圆。
木琪：“这是……为什么我的这张上面会有一个圈？”
陈思宇高兴得直拍手：“哟，没想到你还真能看懂这张图啊！”
陈思宇非常自豪地解释道：“这是我的研究方向，我将人体中的23对基因中成千上万个脱氧核苷酸用自己设计的特殊方式进行测绘，最后得出了这样一张图。组成这张图片上的最小单位是电荷，也就是画面中你可以看到的那一个个点，其中根据颜色它们被分成了正电荷和负电荷，具体怎么从dna变成电荷的这你就别管了，总之这是我的方法，也是我的独家机密——”
“然后你看，我将这么多信息数据打碎重组以后，得到了这两张图。这是别人，这是你。虽然找不到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但是我尽可能控制了实验变量，选择了跟你相同年纪、性别、并且曾经历过水滴油改造基因的实验体，你快来看看这个结论——”
陈思宇像一个狂热的、对于自己的画作十分满意的艺术家那般热情地展示着自己的作品：“别人的测绘数据倾向于无序，也就是熵增的过程……而你，一开始也是无序的，最后这些点却在无序中自动自发发展成了一个圆，一个近乎完美的圆。”
木琪能感受到陈思宇的学术热情，但是她……她是真的听不懂啊：“陈博士，那一年以后，我究竟是会活着还是会死掉？依你之见，我最后有可能活下来吗？”
陈思宇总算将目光从自己伟大的作品上移开，转而看向木琪，她扶了扶金丝眼镜：“如果你问我一年以后你究竟会怎么样，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单从你的基因来说，一开始你也呈现出和别人一样无序的状态，可是在最后时刻你却完成了自然界中完美规则的呈现——所有这些蕴含在你基因中的有效信息竟然自动自发t组成了一个圆。我不知道别的科学家会怎么解释这件事，但是在我眼中，我认为这意味着“你”会找到规则、“你的基因”也会找到规则，而你们——极有可能能够找到真正的规则。”
木琪：“所以你虽然不敢保证我不会死，但你其实倾向于认为我最后能够活下来。”
陈思宇毫不吝啬地向木琪展示她的笑容：“是的，事实上我相信你最后不会死，不仅不会死，我还相信你会走出一条新的路。我看了你刚才拿给我的实验报告，你的母亲是经过特殊基因培育的实验体，而你的父亲则是一个未通过基因筛选因此也从未接受过水滴油基因改造的自然人。你是由一个实验体、一个自由人经过自然交/配、自然生产的自然人，然后你又经过了水滴油改造，一年后即将经历改造失效……我相信这是一个伟大的过程。你经历了秩序的建立、秩序被打破、以及在废墟中重建秩序的过程，而在一年之后，你将完成这一整个闭环。从你的经历和你的基因测绘来看，我有理由相信最终你将走出一条特殊的路。一条从天生、到人为、再到自我进化、自我调整的真理之路。这就是我会给你的答案。”
木琪仍然听不懂陈博士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陈思宇在讲这些话时身上所洋溢出来的热情与生命力，让她由衷地被深深鼓舞。
陈思宇高兴地看着木琪的测绘图，激情洋溢地感叹：“多么美的画面啊！这是自然之力与人为之力相结合的极致，这是真正的平衡与和谐。”
随后她转过头来看着木琪，情真意切地说：“孩子，你可一定要活下来啊，如果你能活下来，你的存在将证明我这一辈子的研究方向，我一辈子的心血及学术所得——是完全正确的。”
***
离开陈思宇宅邸的时候木琪被她塞了一堆东西，全都是拿着钱都很难买到的高质量补剂：精神药剂、体能药剂、恢复药剂……一切应有尽有。
陈思宇自动自发地充当起了长辈的职责，木琪真切地感受到她有多么希望自己活着。
但木琪不愿意将一切押注在“运气”二字身上。既然陈思宇这样希望她一年后还能活，既然陈思宇此刻手中已经有了木琪所有的生物数据——
木琪希望陈思宇也同样不要只寄希望于自己的运气，于是她果断地对她说：“陈博士，你能不能研究一下治疗我这种情况的药剂，就是专门针对我这种保质期即将到期的人。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一年以后我不行了呢？那么至少我还能有你这个保底方案。”
陈思宇猛点头：“说的是，说的是，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做的，不过你记得千万别死在魔化场域里啊！悠着点！”
她一边嚷嚷着让木琪好好保住这条小命平日里出任务时尽量小心，一边又说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表扬王闵：遇到木琪这种千年难遇的研究对象，王闵还能知道想起自己的老师，真是不可多得的乖学生。
上完课后木琪基本都在询问韩琳的生平，陈思宇好不容易才找出了一些与韩琳有关的资料交给木琪。其实陈思宇和韩琳的所有交集都源自于她过去的老对家梁霄，只不过如今梁霄的坟头草已经长得老高了，不然找这个老头子问问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线索。
木琪心头一动：“陈博士，粱博士的墓也在8区吗？”
陈思宇点头：“是的，韩琳出事以后粱老头倍受牵连，非常失落地离开了7区。你知道的，男人总是会比女人更脆弱些，就这么一点打击就把他给打倒了。是他的学生背叛了联邦没错，可说到底，他是他，韩琳是韩琳。可梁霄还是执意要走，最后跑来8区过上了纸醉金迷的日子，反正他这辈子赚的钱想花都花不完。他可不像我，我来8区是因为这里管的松适合我搞研究，他来8区却是单纯为了享受！哼，这就让我看不起了……我和他不一样，我都80了，现在还在继续研究。哼，我可要研究到100岁，等我老得牙都咬不动豆腐了我也要研究到最后一刻！”
一种强烈的直觉突然掳获了木琪，她开口提议道：“陈博士，你能不能带我去粱博士的墓地转转？我想，说不定那里会有韩琳留下的线索。”
***
梁霄的墓园位于与8区海平面持平的赤澜区。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有钱人死后住的地方居然能比活着的穷人住的地方还要更接近于太阳。
陈思宇多年来坚持运动坚持思考，身体素质在80岁老人里算是很不错了，她杵着一根登山杖边走边说：“粱老头钱多得没处花，水滴油改造基因的专利就是挂在他名下的，哪怕后来他人已经离开了7区，白花花的银子还是一直流向他。不过现在已经过了专利保护期了，这个知识产权又再次回到了联邦手里。”
难怪韩琳这么多诡异猜想和奇特假说的都可以通过实验成为现实，毕竟她背后站的是梁霄这个有钱又赏识她的伯乐。梁霄出钱出资源、说不定还会在背后给她提供一些学术上的指点。
赤澜区的墓园非常安静，这里长眠着很多富豪。有钱人死后的邻居也同样是有钱人，这样在地狱里大家就算相遇，也不会产生更多阶级矛盾。
梁霄一辈子风流，但却没有任何子女，韩琳是他最接近女儿的存在。
其实哪怕他真的生一个女儿，恐怕也不会比韩琳跟他更亲了——毕竟韩琳继承了他的学术，甚至天赋还高他一筹。
木琪问陈思宇：“你觉得韩琳为什么要背叛联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