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安慰
俞南很难说清楚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去找谈鹿吟的。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就算赌气离开也没有人觉得她会做出危险的行为,也或许是因为清楚她的性子,所以谈家的人都没有出来找她的意思。
又不是小孩,没人会来哄她。
谈鹿吟蹲在一个做得歪歪扭扭、又破又旧的狗屋边,双手放在膝盖上,低着头看黑漆漆的地面。
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她还是没有移开视线。
身后有人走近的动静。
谈鹿吟张了张嘴,又沉默地闭上了。她站起身,背对向来人,手臂搭在了栏杆上。
俞南走过去,脚步在狗屋前停留了会儿,她摸了摸狗屋上挂着的狗牌,抚去了上面的薄薄的一层灰尘。
谈鹿吟小时候养过一只狗,那只狗陪伴了她很久。她亲手为那只狗做了狗屋,可后来那只小狗死掉了。不是因为疾病,只是年纪到了。
她不愿扔掉狗屋,也不愿再重新领养一只,于是徒留下一间破旧的狗屋和一只掉了漆的狗牌。
松开手,俞南犹豫两下,还是把手搭在了栏杆边。
“你……还好吗?”
“嗯。”
“你和谈阿姨怎么……”俞南闭了嘴,没把后面两个字说出来。
谈鹿吟自然清楚她什么意思,默了默低声说:“一两句话不合。”
“哦……”
今晚的夜色很浓,浓得让人很难看清彼此的脸。夜色会放大人们的感受。
“我挺羡慕你和你爸的关系的。”谈鹿吟突然开口,“你们总是很和谐,对彼此的在意都清楚地写在眼神里,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架。”
“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和谐,我爸犯过浑的。”
谈鹿吟笑笑,不太相信:“你在说场面话。”
“真的,”俞南看她,“我五岁的时候,他疏于照顾我,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我发了高烧又从床上摔了下去,直接昏死了。”
“他回家发现我的时候,我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再晚一点,我就死了。”
谈鹿吟也看她,说不上来什么感受,“你没说过这件事。”
“因为我爸已经很愧疚了,而且我也活得好好的,这种提起来谁都不愉快的事就没必要再提了。”
俞南躲开她的视线,“那时候我妈才走,他很伤心,照顾好自己都困难得很,还要照顾一个无法琢磨的小孩对他而言更是难上加难。他只是太伤心了,我不怪他。”
“……”谈鹿吟垂垂眼,“他一定很难过。”
对一个才失去母亲的女孩,他的不关注差点害死她。他如此疼爱俞南,当看到她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的时候一定很难受。
今晚只有夜色,没有风。
八月的尾巴,异常闷热。
俞南右手搭在自己的左手腕上,轻轻揉捏几下,斟酌着言语:“我不太会安慰人,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谈阿姨非常在乎你。”
“无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都一定很愧疚难过让你伤心了。”
谈鹿吟扭头,看了她好一会儿,说:“俞南你知道吗,其实你比你想象中还要会安慰人。”
俞南对上她的视线,轻轻牵动唇角,“是吗。”
“嗯,有些安慰不一定是言语,行为和动作也是一种方式。”
“你找到我了,这已经算作安慰了。”
俞南嘴角的笑意扩大:“从以前开始,你难过的时候就会躲在这里,到现在这习惯也一点都没改变,所以我才能这么轻易找到你。如果你不想被人找到,你就应该改一改这个习惯了。”
谈鹿吟看到她笑,自己便也笑,她无声张嘴:“我不想改。”
因为,我还想要你找到我。
纵使她说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纵使她说不想再喜欢自己,纵使她的眼神不落在自己身上。
可是,她还是找到自己了。
那么快,快到谈鹿吟身上的冷气还没散尽。
“我知道她并非完全不在乎我,”谈鹿吟轻声道,“只不过,我对她好像没那么重要。”
俞南抖了抖眼睫,没说话。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很难见上她一面,她永远都在忙,永远都在出差,永远都在为给我优渥的物质环境而努力。”
“可,早就够了。她给的太多了,却很少有我需要的。你以为这场生日宴是她送给二十九岁的谈鹿吟的吗?”
“不,是她给自己的。她在怀念二十九岁的谈诗瑜。”
她总是一意孤行,决定了的事就很难听进别人的意见,尤其是谈鹿吟的。仿佛她还是小孩,仿佛时间永远无法让她成长,她依旧是那个在偌大别墅里等候的谈诗瑜的乖巧女儿。
连谈鹿吟也说不清她们到底是从哪一句开始不和的,又是从哪一句开始越来越大声的,总之夺门而出似乎是唯一的解法。
“……你知道谈阿姨今年多少岁了吗?”
“五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