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又一次

俞暮迟联系过俞南，但当时她睡着了没接到电话，好在他又给俞南发了消息。

大致内容是让她今晚不要过去医院了，明天白天再过去接他出院。

俞南在绯红的晚霞里牵着澄澄，单手打字回复消息。城市还处在白日和夜晚分界线，朦胧的色彩下，女孩安静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嘀嘀——

听到声音，俞南抬起眼同时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带着女孩上了车。

她们在餐厅里吃了饭。大概是一下午的玩耍消耗尽了女孩的精力，她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两只手交叠在桌上，小脸枕在手背上，眼睛紧紧闭着，即使周围的环境不算安静却也呼吸匀长。

俞南盯着她的睡脸看了会儿，突然理解了一些小孩治愈成年人的原因。

因为要把俞南送回彭瑶家，所以俞南把澄澄抱进车后座，让女孩枕在自己腿上睡觉。

谈鹿吟充当了她们一天的司机，此刻也依旧毫无怨言地继续握住方向盘。

不知道自己下午睡了多久，不过俞南的确因为那场小睡而精神充沛。

她靠着头枕，脑袋随着开得平稳的车微微晃动，眼眸望着车前方的挡风玻璃。

过了会儿她又合上了眼皮，不是因为困了，而是因为俞南察觉到了驾驶座上女人欲言又止的神情。

但她睁着眼时谈鹿吟没找她说话，她一闭上眼，谈鹿吟就开口了。

“俞南。”

“……”

“我知道你没睡。”

眼皮抖动两下，缓慢睁开。

谈鹿吟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到这一切，抿了下唇说：“我想和你好好相处。”

“可你给我的感觉很割裂。为什么我越朝你靠近你就越推开我，甚至……厌恶我？”

俞南垂下眼眸，对于谈鹿吟会直接问出这种问题这件事毫不意外。

她被宠着、被捧着，被周围人直言的赞赏和夸奖淹没惯了，她不会理解那些猛然爆发的情绪，不会懂那种压抑许久的无处安放的怒与悲。

可这是谈鹿吟的错吗？俞南答案一直都是否定的。

她很想怪谈鹿吟，很想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她身上去，如果能够这样做俞南也就不会感受到无力和难过。可是这对谈鹿吟不公平。

就像下午那场发泄在谈鹿吟身上的“无缘无故”的怒气，对于谈鹿吟来说，太过不公。

可是如何才能绝对公平？如何才能让所有人都不受伤害？

俞南深知，这是不可能的。

总有人会因为所爱之人的选择而受到伤害。

“……今天在医院我回去拿水杯的时候，我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你妈扶我爸从床上坐起来。”

“他们的手臂都没有我记忆里的有力了，直挺的背脊终究也有松懈的一天。他们对望说笑，好像我记忆中的样子，可时间饶不了任何人，他们都毫不意外地老了很多。”

“他们互相陪伴多久了？”俞南抬眼和车内后视镜里的谈鹿吟对视，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十三年了。”

“十三年，我们的半辈子他们都在相互依偎。”

“可我却选择离开十年。十年，人有多少个十年。”

俞南微皱的眉头缓慢松开，脸上有说开一切的淡然。她即将剖开自己，即将把掩埋了十年的内心展现给谈鹿吟。

“我是个逃兵，是个懦夫，是个为了逃避而丢盔弃甲、抛弃一切的混蛋。我以为逃避会让痛苦减少，以为这个选择对谁都好。我以为这是正确的。”

“可惜并不是。我的选择只考虑了自己。”

红灯的十字路口处，车辆停成一排，人行道上几个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说说笑笑地往前走去。

她们身上有无数成人过去的缩影。

“谈鹿吟，你还想重复以前吗？”俞南摇摇头，“我不想了。”

十年的代价，足够了。

红灯跳到绿灯，不知为何这片地方有蒸腾的雾气，将红绿灯的颜色揉到了一起，晕散在人眼前。

“……我不明白。”捏着方向盘的十指用力到泛疼。

“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我们，只能是继姐妹。”

嘀嘀——

嘀嘀嘀——

身后的车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她们的车有启动的意思，于是按了好几下喇叭催促。

谈鹿吟一声不吭地松开刹车，她们的车慢慢滑过了十字路口。

她沉默了好久，而俞南似乎也解释累了。

微微垂下眼说：“谈鹿吟我决定不喜欢你了。”

“但这次，我不会逃开了。”